桃之夭夭 IX(1 / 2)

坐在前往尚書房的轎輦裡我的心情百般複雜,這條從未央宮通往尚書房的巷子裡散步走滿打滿算一刻鐘足以,曾幾何時這條巷子也承載著我去見夫君的欣喜、期盼乃至害羞,有時我還會歡喜得不停地掀開珠簾詢問芳雲為何還不到尚書房,可是如今坐在這轎子裡我卻對一會兒的見麵感到惶恐,除卻那晚他醉酒我們已經三月未見了,我嫁與他不過三月便成了深宮失寵了的皇後,真不知道今後的三十年該怎麼在這漫無天日的後宮裡活下去。

“娘娘!”轎子剛停穩在尚書房門口,高公公便迎了上來,和高公公一起迎上來的還有景爍。

“景大人?”我下了馬車見著熟悉的身影微微一愣,自他將我從樓蘭迎親迎回隱都後,我便不常見著他了。

“微臣參見娘娘。”景爍拱拱手,從前他一向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如今也是眉頭緊鎖,眼裡寫滿了擔憂。

“陛下在裡麵?”

“正是。”

“夜深露重,景大人早些回去吧。”我接過高公公手裡的飯盒,“高公公也下去吧,本宮自己進去便是。”

“是。”

揚起頭看著“尚書房”三個大字,從先我可是這裡的常客,許久沒來了,如今瞧著倒有些陌生。

我歎口氣,輕輕推開尚書房的門。

伴隨著門開的窸窣聲,我輕輕跨過門檻,踏在尚書房光滑細膩的金磚上悄無聲息。尚書房裡漆黑無比,隻有正殿最裡麵一盞屏風後燃著兩支微弱的無煙蠟燭,蠟燭前一個高大且孤獨的黑影映在屏風上,我一怔,這樣的場景好似在我的夢裡出現過,隻是夢中那個神秘的人一襲白衣,而此時他身上穿著的應該是玄色長袍。

“你的差事當得越發好了,朕的話你聽不明白嗎?”毫無溫度且低沉得嚇人的聲音突然想起,嚇得我頓時怔在了原地,我走路的聲音我自己都聽不到,他離得那麼遠都能聽到,且我從未聽過洛殷離這樣的語氣,一時間突然被嚇著了。

“是我……”末了,我的聲音十分微弱。

那屏風後的黑影一頓,他驀地抬起頭似乎沒想到我會來,他倏地站起身,“泱兒?”

我吸口氣,快步走上前,輕輕將飯盒放在桌上,趕忙拿起蠟燭:“既然是在看奏折還弄得這麼黑,眼睛不要了嗎!”

“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擔心我?”我瞧一眼有些失神的他,輕笑,“你知不知道這滿宮裡有多少擔心你的人?你整整一天不吃東西,眼不要身子也不要了?”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我揭開飯盒上的紅木蓋子,輕輕端出兩碟小菜:“錯過了用膳時間的孩子便要罰一頓飯,你鬨脾氣不用晚膳所以現在就隻得這兩碟熱菜,喏。”

飯盒裡隻有一疊西汁乳鴿和四塊米糕配一小碗燕窩,雖比不上午膳的滿漢全席,但這營養也足夠了,不得不說高公公當真會當差。

“米糕是泠鳶送與我的,味道還不錯便拿來給你嘗嘗。”

“泠鳶的樓蘭糕點做得最好。”他看著那晶瑩剔透的米糕,沉思道。

我們三月未見,我原以為再相見之時兩人會十分尷尬,但如今我卻覺得我們二人十分平常,仿佛是每日都見了麵的尋常夫婦。

“泠鳶的糕點做的再好也隻是糕點,有些東西若是做到極好——便是差三錯四,不恭不敬。”

“怎麼一向說話不過腦子如今說話倒會含沙射影了?”他淡淡一笑,雖是笑著但聲音也有些沙啞。

“我再怎麼含沙射影也罷,隻是某人因為這個倒是想損了自己的身體。”

“好了,我知道錯了,”他終於動筷,可即便是開吃也隻是吃上幾口便又放下筷子,“恬不知恥,不知天高地厚。”

我低下頭,也不知該說什麼,隻好訕訕開口:“林家軍功赫赫,稍稍跋扈也是情理之中。”

“若隻是跋扈,我也不會如此,”他重重地把手拍在桌上:“言官列舉了這半年林家所有的罪行,欺君罔上之罪三條,僭越之罪四條,結黨營私之罪三條,與後宮私相授受之罪十條,條條之罪,其罪當誅。”

我稍稍一愣,不是今早林家才出了事嗎,短短一天林家怎麼憑空多了這麼多罪名?還是半年以來的罪名?這麼說其實洛殷離一直都知道林家的罪行,不光隱忍不發還提拔了林家?

“這些事——我不懂,不過林佳夫人無罪,還是不要牽連了她罷。”

“無辜?”他挑了挑眉:“這大半年以來她在後宮與朝野多少官家私相授受我不查都知,實在是負了太皇太後。”

“可是稚子無辜,她還懷著孩子……”

“泱兒,”他明亮的墨眸突然看向我:“承德湖之事我不是不知道。”

我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她動的,是我的人。”他緊緊盯著我,一字一句用力道:“我豈能忍?”

“可是你當日並未——”我頓住,一時間有些慌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他也沉默了許久,緊緊握著我的手的手十分冰冷,末了他才緩緩道:“泱兒,你知不知道你對於我有多珍貴?”

“你是我求來的女孩兒,我舍不得對你動一個手指頭,怎會容忍他人傷你一分一毫?”

我呆呆地看著他,他的話明明是充滿情愫,可我如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隻是呆呆地看著他的雙眸,昔日的溫柔全都不在,隻剩下讓我渾身戰栗的冷酷與嗜血。

“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墜湖之後太醫說若晚救你一步,我便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日墜湖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不會有人發現你墜湖,若不是我得知你與她在湖邊發覺不妙所以才去找你——泱兒,那日我差一點兒就抓不住你了,那日你差一點兒便要永遠離開我了。”

我愣住,怪不得那日他明明在尚書房議政卻突然出現在承德湖還救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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