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麵被困者施救難度小,我們有把握。麻煩的是左邊的,必須越過洪峰,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把衝鋒艇開到洪峰附近,咱們的人帶著安全繩遊過去。”
卓裕猛地出聲:“我願意去!”
隊長狐疑,“你是?”
“二中隊。”
事發緊急,多方增援,隊長將信將疑,卓裕已經穿好救生衣,麻利地上了救援艇。
冒雨挺進,船身劇烈晃蕩。中心旋渦吸力比想象中還要驚人,差點掀翻艇身。
卓裕沉默不語,熟練地係安全扣,調整安全繩的位置,圍著腰間緊緊一拉。
消防戰士:“同誌,你,你是哪個隊的?”
“五隊吧。”卓裕正色答,再次檢查安全扣後,毫不猶豫地跳入洪水中。
寒冷裹緊身體,血流似是停滯,一瞬間降入冰點。卓裕嗆了幾口水,根本遊動不了。救援艇配合地調整方向,救援人員嘶喊:“不行!太危險了!快上來!”
卓裕奮力一個挺身,冒出水麵深深吸了口氣,下一秒,整個人沉入水底。
水下的阻力遠比水麵要小,五分鐘後,繩索繃直,卓裕潛過洪峰,終於冒出水麵!
艇上消防員驚喜:“他過去了!”
同時透過喇叭指引他施救:“1點鐘方向,煙囪上有被困人員!”
在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到來時,薑宛繁才覺得,在某種意義上,人生是一道毫無招架之力的被選題。
生或者死,分秒而已。
可當她看清卓裕臉的這一秒,她恍然,在他這裡,自己是一道堅定的必選題。
兩人狼狽到沒眼看,可對視之間,萬物猶如靜止。
薑宛繁張了張唇,“你,你怎麼來了?”
卓裕灌了太多水,嗓子都泡變了聲音,笑容被雨衝刷得柔軟,他說:“這話你問了我兩遍,其實我不想來的,可是你在。”
煙囪隻有剛夠落腳的地,再過兩分鐘一定淹沒。
卓裕把另一條安全繩給薑宛繁,極致的沉著:“動作要快點,手彆抖,一定扣緊。”
語畢,他把兩人的繩子纏在一起,打了個非常專業的救生結。然後抬起頭,望向薑宛繁,“信我嗎?”
薑宛繁用力點頭。
“我數到3。”卓裕倒計時,口令一發,薑宛繁縱身一躍,默契地往水裡鑽。
救生艇鉚足勁往回拉扯,水麵不斷有漂浮物速度滑撞。
卓裕在前麵,哪怕有安全繩綁緊,他仍時不時地反手去觸碰薑宛繁——怕她意外落水。
忽然,薑宛繁大聲:“沉水裡!”
卓裕還沒反應過來,她已迅速從身後超趕,拽著卓裕就往水裡栽。
耳朵被水封閉,陡然凝滯。渾濁不堪看不清彼此,兩人下意識地摸索對方,卓裕長腿勾緊她的身體,死命將人環在懷中。
一團黑色陰影從頭發絲上衝過。
浮出水麵後看清了,那是一根厚實的老樹樁,砸到腦袋上鐵定沒了命。
“把手給我!”
“快,快抓緊!”
終於,兩人被拉上救生艇,遠處傳來掌聲和歡呼聲。
“霖雀.特大暴雨”的新聞tag已經遍布社交網絡——
【小時降雨量200毫米,相當於半小時內把20條澄溪江灌了進去】
【臥槽,霖雀我去過!山美水美的小地方千萬不要有事啊!】
【願平安!!】
各路媒體記者趕來現場報道,消防武警民間救援誌願者絡繹穿梭,薑宛繁在簡易安置棚裡處理腳上傷口,她不斷張望尋找,就是不見卓裕的身影。
問了好幾個人,都搖頭說不清楚。
傷口剛包紮好,薑宛繁便急急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雨還在下,視線粘稠模糊,跟她此刻的思維一樣亂。
忽然肩上一沉,薑宛繁回頭,卓裕竟站在了身後。男人模樣狼狽,濕衣貼著身體,領口全是臟泥巴,望著她的目光卻澄澈依舊。
薑宛繁鼻尖一酸,低下頭。
卓裕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牽住她的手,無聲地走到一旁角落。
他的手很快鬆開,語氣帶著愉悅的調侃,“你彆哭啊,哭了我真會多想的。”
薑宛繁抬起頭,濕潤的眼睛像明珠。這一刻的光輝,真摯又柔軟,完完全全是屬於他的。
卓裕胸腔塞得滿當當,沉默地彆開臉看彆處,再轉回來時,他的喉結微動,聲音仍勉力維持著輕悅,“我們現在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我多想一想,應該也不過分。”
薑宛繁被逗笑,眼眶中的淚凝在睫毛上。
她笑,他看著,目光灼熱、聚力、漸漸濃烈。
忽然,卓裕再次牽起她的手。
這一次沒有試探,沒有猶豫,沒有權衡分寸的完美借口。
薑宛繁被用勁箍在懷裡,入鼻是雨水的冷意,黏土的腥稠,以及淡淡的尾調香。透過濕衣,體溫傳遞,如丟進熊燃升溫的火把。
“聽謝宥笛說你病了的時候,我是直接從我姑家開車來霖雀,天氣不好,下雨看不清路,我那時候也想過,萬一高速上出點什麼事,值嗎?”
薑宛繁聲音不自覺地抖,“值嗎?”
“不是值不值的問題。”卓裕笑,“是會覺得遺憾吧。遺憾開車技術,遺憾沒集中精神,遺憾沒實現和你的一些‘可能’。”
安靜半刻。
“薑宛繁。”他低聲,“我很喜歡你。喜歡到什麼程度我不敢說,但就像剛才,我往洪水裡跳,想見你,想護你,想救你,是本能。多難喜歡上一個姑娘啊,我就得讓她好好的。”
嘶吼的風雨在耳裡幻化成攢在枝頭的瑩雪,薑宛繁的心靜了,雙手下意識地輕擁卓裕的背。
卓裕肩膀微顫,沉聲問:“你想談一場什麼樣的戀愛?”
薑宛繁搖頭,隻更用力地擁住他。
“要求太多了嗎?”卓裕笑,“可我不想給你半點猶豫思考的時間了。”
命運如蟻,一潰千裡。
誰說人間多團圓?
不過是劫後餘生,隻爭朝夕罷了。
“我有什麼,就給你什麼。隻要你願意,隻要你願意……”卓裕輕貼她溫熱的脖頸,啞聲說:“薑宛繁,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