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
林延在給晏修誠打電話。
坐在一旁的卓裕疊著腿,抬手看了兩次時間,已經很不耐煩。
林延興致勃勃,“隻要入選,你的知名度、含金量會更高。後期我們產品的推廣、宣傳,一定更有競爭力。放心,[兆林]在業內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卓裕睨了林延一眼。
終於講完電話,林延興奮,“餘海瀾先生你知道的吧?”
這是位華僑藏家,身家豐厚,熱衷公益事業,且低調為善。這幾年一直致力於尋覓流失海外的國寶藏品,高價競拍所得後,悉數無私捐獻回祖國。
“這兩天上熱搜的“女史箴.終於回歸”,就是餘海瀾先生促成的。繡品需要後期修複,修複後會在故宮博物館展出。如果晏修誠參與,以後再多加宣傳,那我們之後合作的設計款係列,銷量一定翻倍!”
林延藏不住情緒,一頭熱,太容易被人猜透、拿捏。
卓裕清醒地抓取關鍵詞:如果。
他直言不諱地點題,“但餘先生的意向人選,並不是他。”
林延神色訕訕,“本來吧,肯定是晏修誠,但餘先生的夫人不同意,指定了一個普普通通聽都沒聽過的人,暫時是沒談成。我準備找找關係,幫幫晏修誠,互惠共贏嘛。”他又抱怨說:“真服了這些女人,什麼都不懂,瞎指揮。對了,明天晚上有個鑒賞沙龍,有機會見到餘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啊。”
餘海瀾半月前攜帶流失海外數百年的“女史箴”回國,由文物局領導熱忱接見,相關話題熱搜了一整晚。
薑宛繁也很意外這件繡品的修複事宜,竟會找到她?
她和餘海瀾並沒有過交集,直到看見他夫人。
孟媛女士年逾五十,低調和善,十幾歲時,跟過一位長輩學刺繡。那時飯都吃不飽,更彆談學費。但那長輩善心,沒要她一分錢,手把手地將她教出師,自此有了謀生的本領。
“你應該很熟悉。”一小時前,孟女士直接來店裡,笑盈盈地告訴薑宛繁,“祁霜,我的恩師,你的奶奶。我回國後,第一時間去拜訪了她,談到你的時候,祁老師太自豪了。”
薑宛繁還沒從震驚裡緩過神,孟女士已吩咐人打開車門,“隻是一次私人聚會,彆拒絕,先去看看,好嗎宛繁?”
說到這份上了,實在不好再推辭。
直到此刻,薑宛繁還恍惚,待在角落,捏著西瓜片,看絡繹穿梭的來賓。
人數確實不多,但場地小,加之複古厚重的擺件賦予視覺壓迫,令人眼花繚亂。剛剛上了水果拚盤,吃了兩片西瓜後,她才有了些許真實感。
薑宛繁輕呼一口氣,這才抬眼打量具體。
往左,視線一頓,辨彆兩秒後,她麵色瞬冷。
晏修誠個子高,比大學時清瘦多了,站在那像一截細竹。漢服式樣的長夾裳增添飄逸,正與餘海瀾先生在聊天。
餘先生態度平平,倒是與晏修誠一起的男人口若懸河,情緒高漲。
薑宛繁剛想出去透氣,就看見端著酒杯,朝他們走去的卓裕。
這人天生就是行走的衣架,正裝上身,把其餘人都比了下去,就連一向以衣品為炒作點的晏修誠,都顯得刻意膩味。
隻不過,卓裕臉色不太好。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情緒。中午宴請,林延呼朋引伴,卓裕逼不得已,已經喝過一輪。這會的晚宴,林延拉著他一路交際,不顧分寸。
每每在他大言不慚的臭毛病發作前,卓裕便幫他化解。沒彆的,鬨出事後的爛攤子,最後還得由他收拾。
於是,酒沒少擋,沒少喝,好了七八分的傷口再次作痛。
人與人的差彆,在一言一行中不難甄彆。
林延雖是[兆林]的小林董,但能力實在平庸。不比卓裕,遊刃有餘,八麵瑩澈。回遞過來的名片,都隻給到卓裕手中。
林延覺得丟麵,對卓裕甩了幾次臉。
幾人和餘海瀾交談,提到國內的刺繡。
“像蘇州、千陽,這些名城廣為所知,但很多小地方,一樣有驚豔的技藝。”
這話引拋出來,有幾秒安靜。
卓裕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笑著接了話:“餘先生聽說過霖雀嗎?一個小縣城,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一旁的孟媛女士驚喜,“咦,你竟然知道霖雀?”
卓裕說:“我半月前還去過,那有朋友在。”
手機響,卓裕對孟女士頷首,“抱歉,接個電話。”
孟女士微笑點頭,“忙完再一起聊聊。”
待他走後,問:“這位是?”
晏修誠說:“是和林總一起來的。”
眼見卓裕成了主角兒,林延強忍著不平,強調道:“他在我公司做了好多年,這次也是帶他來拓寬眼界。”
孟女士連個眼神都懶得給林延,並不買賬,轉個身背對他。
卓裕接完電話,轉過身就和一臉陰沉的林延麵對麵。
他皺眉後退一步,“不出聲站這乾嗎?”
林延攥著拳頭,幽幽怨聲,“哥,你沒事就少說話,把機會留給晏修誠,他剛和餘先生熟絡了些。”
卓裕眼神淡,“那他挺無能。”
“說這麼難聽乾什麼?他和我們是一體的,他好,我們都好。”
“不是我們,是你。”卓裕的耐性已到極限,繞開他就走。
林延衝著他的背影怒聲:“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一高級打工仔!”
卓裕背脊挺直,麵色自若,踩著一屋竊竊試探的目光和議論,回到餘海瀾那邊繼續站著。
倒也不覺得多丟人,隻是覺得沒意思透了。
林延這個二百五,真的一世長不大。
就在這時,孟媛驚喜地看向他身後,“宛繁,你上哪兒去了,都找不到你人。”
卓裕肩一僵,腦子閃過無數念頭。
他甚至沒有馬上回頭。
餘海瀾問夫人:“這位是?”
不等孟女士回答。
薑宛繁已站在卓裕身旁,自然而然挽上他手臂。
“各位好,我是——”薑宛繁偏偏頭,語氣輕俏:“這位高級打工人的未婚妻。”
說罷,她還拍了拍卓裕的手背,是溫柔的信號,共情的安慰,以及無聲的撐腰。
卓裕低垂眼眸,看著她堅定又漂亮的側臉,心尖下了一場彩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