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在我麵前,你沒有資格。手下敗將而已。”薑宛繁輕蔑一笑,“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那我就明明白白告訴你,齊雅禮服這個單,我接定了。我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晏修誠,你永遠不如我。”
任何人,隻要拿出遇強則強的氣勢,都光芒萬丈,讓卑劣心虛者不敢直視。
薑宛繁輕呼一口氣,溫聲提醒:“我丈夫就快到了,佳節將近,我還是希望你能健康平安過大年。”
真要在這兒血濺當場,晦氣。
晏修誠沉默不語,目似放空,無形無物。他轉身,手搭在門把上。金屬握柄冰涼如水,被貼心縫上軟糯棉布套,讓客人不感手冷。
門開到一半,冬日的風如粗糲的砂石劈頭蓋麵。晏修誠額前的碎發被吹散,露出秀而飽滿的額頭,平添少年模樣。
他頓住,側頭回望,“薑宛繁,你當初還不是喜歡過我?你對我越厭惡,越是打自己的臉。逞口舌之快很舒坦是嗎,那你的臉呢,疼嗎?”
薑宛繁肩膀僵硬,五官如靜止截圖的畫麵,一動也不動了。
就在這時,清亮的聲音自晏修誠身後傳來——“晏老師這就有點不明真相了。”
卓裕斜靠著門板,左手攏著竄響的打火機,幽淡火焰藍描繪出指尖形狀,他低頭點煙,煙霧與人一樣不疾不徐地升騰、擴散。像是一張薄薄麵具,遮住了他本真情緒。但即便這樣,依然會被他看似寬鬆的調侃震住。
卓裕指間夾煙,笑著說:“我夫人容易用眼疲勞,沒個定時定性,總有那麼幾次不舒服、看不清楚東西的時候。有時候,明明不是個東西,也被她誤認為是個東西。”
他邊說邊朝薑宛繁走去,與晏修誠擦肩而過時,“不經意”地狠狠撞了下對方。
晏修誠被撞得連退兩步。
卓裕已站在薑宛繁身前,完完全全把她遮擋住。
兩個男人,針尖對麥芒,一個深沉頑抗,一個狂傲飛濺。對視即對峙,三四米的留白區,塞滿了刀光劍影。
卓裕不怒反笑,心平氣和道:“晏老師好好回家過個年,就不祝你恭喜發財了。”
晏修誠笑了笑,“裕總的祝福我收下,改天再拜訪。”
卓裕頷首,“隨時歡迎。”
人剛走,薑宛繁故作輕鬆地揉了揉肩膀,“這話聽著怎麼像威脅呢。”
“不是像,”卓裕說:“就是。”
薑宛繁拿起杯子去倒水,嘿嘿憨笑。
卓裕瞥了一眼她在發抖的手,走過去一把拿過水杯,“彆倒了,壺裡沒熱水。”
“沒事,我喝冷的。”她聲音啞。
卓裕把水杯“砰”的一聲擱去旁邊,緊緊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軟弱無骨,一用力就能掐斷似的。卓裕感覺到了她的拘謹,於是耐心的,一根根地將她手指舒張開,最後十指相扣,踏踏實實的存在感。
薑宛繁一直覺得,對晏修誠這個人,她能完完全全的忽視。每次呂旅義憤填膺時,她反倒還當起了寬慰人的說客。雲淡風輕地開解,好像自己不是故事主人公。
但這一分這一秒這一刻,被卓裕全心守護、循循善誘時,薑宛繁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堅強。她就是一段悲劇故事的受害者,她理當發瘋撒潑地傾瀉情緒。
卓裕牽緊她的手,“跟我走。”
車橫在路邊,待她係好安全帶,卓裕單手倒車,一把調轉方向。
春節將近,隆冬寒冷,又是晚飯點,主乾道上人車瘠瘠。
薑宛繁降下車窗,冷風一陣陣地往車內澆灌,她仰頭迎風,眼睛被刮得乾澀生疼。卓裕什麼都不說了,隻在每次紅燈候車時,越過中控台,輕輕蓋住她手背。
黑色卡宴一路向東,出城,沿著盤山路蜿蜒往上。
到了地方,風呼嘯,夜漆黑,耳畔之靜,像身處另一端時空。
卓裕先下車,繞到副駕開門,牽著薑宛繁再下車。
乍一變換空間,她被突然湧進的光亮刺得微眯雙眼。
視線往前,一片敞亮空曠,城市縮小儘收眼底。在最高處,成為了一個發光的微縮造景盒。標誌性景點Have大廈,流光溢彩的高架燈帶,天上群星遙遙期盼,與人間煙火情投意合。
“好看嗎?”卓裕問。
薑宛繁沒說話。
他側過頭,她垂著頭。
長發一縷遮麵,借著一寸光,挺翹鼻尖凝聚的那一滴淚光如明珠。
察覺到他的目光,薑宛繁再也繃不住,眼淚叭叭往下掉。她說:“其實我不是無所謂,我也不是真大度。我承認,我嫉妒晏修誠。”
她哽咽:“我嫉妒他如今成績斐然,我嫉妒他順風順水,我嫉妒他能瀟灑將過去拋之腦後。我嫉妒他的成功,他憑什麼能成功。”
卓裕麵對她,靜靜的,然後張開手臂。
這個動作徹底擊潰薑宛繁的防線,她撲入狠狠抱住,眼淚如溫泉水,燙貼卓裕的側頸。
“我才是表裡不一的那個偽淑女。”薑宛繁剖心挖肺,將內心的陰暗麵全盤托出。
卓裕的掌心有規律地按壓她的背,舒緩她的情緒,笑得吊兒郎當,“多酷,百變女俠。”
薑宛繁破涕而笑,“什麼鬼外號。”
“你做鬼,我就做你手裡的收魂刀,你說收誰,我就讓他魂飛魄散。”卓裕不嫌肉麻,認真地調侃,“咱們對外人是要矜持一點兒,畢竟開店迎客,賺錢緊要。薑老板的人設是要好好立住。”
薑宛繁被他一本正經的解釋徹底逗笑舒懷,仰著臉,淚眼帶笑看著他。
卓裕笑意一點點收斂,眼神變溫,毫不隱藏自己的心疼,他低聲說:“沒關係,真實一點。以前是我來不及,但從今往後,你可以永遠做自己。看不慣的人,你去放火,我來善後。啊,人就彆殺了,法治社會,我也沒那通天本領,咱倆好好過日子。”
薑宛繁愣了愣。
情緒宣泄後,靈魂減重,心上蒙塵拂淨。
此時此刻,腦子裡沒有任何彆的人,眼裡心裡,全是麵前的卓裕。
薑宛繁發自肺腑,啞聲問:“你怎麼這麼好?”
卓裕笑了笑,“千萬彆有這種不對等的想法。”他聲音放低、放軟,“你該這樣想——薑宛繁,才華橫溢,貌美如花,敢愛敢恨。這麼優秀、這麼頂的女人,能被我擁有,是我上輩子燒了高香,這輩子才能撿到的福報。”
薑宛繁醍醐灌頂,斑駁的眼淚瞬間與天上的星星同質,憂愁不見,快樂重現。
“對噢,我這一生沒做過壞事,小學三年級就扶老奶奶過馬路,你就是我應該得到的男人!”
卓裕:“……”
老婆是真開心了。
嗯,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