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裕嘖的一聲,“這麼不相信您孫女婿?”
“信的信的。”祁霜小聲說:“待會你讓她吃一半兒,我給你發紅包。我會用微信的,我微信裡有好多錢。”
為了這好多錢,刀山火海卓裕也得去啊。
六點零八分,薑榮耀掐著良辰吉日的點,正式宣布年夜飯開吃。堂屋裡兩桌飯,三十多號人,那熱鬨勁兒,都不用生火取暖,場子熱得不行。
薑宛繁留意到卓怡曉陡然的安靜,悄聲關心:“怎麼啦?不合口味嗎?”
“不是的。”卓怡曉夾著一隻雞腿咬了一大口,“在姑姑家好多規矩,碗筷不能碰出聲音,菜要吃完了才能夾,還不能老夾自己喜歡的。”
薑宛繁無語,“那叫什麼年夜飯啊,在姐姐家你儘管吃,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她轉回頭,驀地盯住碗裡的菜,然後幽怨地看向卓裕,“我不吃豬肝,你彆給我夾。”
卓裕瞄了一眼奶奶,一本正經道:“我跟你打個商量,有錢賺,你賺不賺?奶奶說轉我8888,我倆對半分行嗎?”
這麼多?
那能多吃兩碗嗎?
薑宛繁為錢折腰,硬著頭皮吃了兩塊後,小聲求救,“你幫我吃,行嗎?”
“是誰說三年級就扶老奶奶過馬路,一生積德行善才擁有了我這樣的男人嗯嗯嗯?”
薑宛繁張嘴幾次都想不出反駁的話,邏輯閉環一點毛病都沒有。想著那8888元的誘惑,豬肝被她艱難吃了四五塊。
卓裕手機震,拿起一看,對麵奶奶發的。
七七:轉賬8.88元。
七七:謝謝孫孫女、婿。
這筆賬一算,嗯,他還得倒貼八千大洋。這吃的不是豬肝,是他的血。
薑家這頓年夜飯堪比春晚,吃到後麵才恍然,原來前半場是文藝戲,現在上演的才是真實的《一群土匪的一生》。卓怡曉實屬被震驚到,“原來叔叔還會唱京劇啊。”
“薑老爺的舞跳得特彆好。”薑宛繁告訴她,“我爸現在是廣場舞隊的男C位,年輕的時候去過很多舞廳當陪練。”
“陪練?”
“男舞伴,花20塊錢可以點他,陪跳一個半小時。後來被我奶奶抓回來繼承家業,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薑榮耀唱完《智取威虎山》,薑二伯開始表演拉二胡,大舅不甘示弱,左右大喊:“我的嗩呐呢?”
奶奶怒斥,“大過年的吹什麼嗩呐!你三歲不懂事啊!”
於是大舅改表演了一段鬥牛舞,跳完後醉醺醺地指著薑弋,“少爺來一個。”
薑弋笑得吊兒郎當,“那我模仿一個不孝子吧。”
向簡丹:“不用模仿,你就是本色出演。”
一家子人,熱鬨,鮮活,向上生長的奔頭勁兒,家族之間的團結和諧,太能感染人了。卓裕看向薑宛繁。成年的小輩們晚上都喝了點酒,薑宛繁是新婚,少不得被他們鬨騰。卓裕要擋酒,弟弟妹妹們不讓,“姐夫你彆著急,夜晚剛開始,你往後排。”
薑宛繁酒量還行,幾圈下來要醉不醉的。這會兒臉頰緋紅,眸色點墨一般,配著紅唇白膚,腮邊一縷落下的碎發,簡直就是薑貴妃。
她有點坐不直了,單手撐著下巴,背微微下弓出一道漂亮的弧,像夜海起伏的薄浪,就這麼看著卓裕。
卓裕把椅子拉開了些,右手繞到她後背輕輕按壓,“醉了?”
“米酒上頭,有點暈。”
一小妹叫喚:“姐夫,姐姐,到院子裡來燒火。”
燒火是雀霖這邊的土話,其實就是燒柴取暖。柴火堆已經燃得又高又旺,劈裡啪啦木頭響,和天邊時不時的爆竹聲遙相呼應。
薑宛繁靠著卓裕坐,坐著坐著就忍不住往他身上靠,跟萌貓似的。
八點左右,街坊鄰居都來串門拜年了。
“我們這邊時興晚上拜年。”薑宛繁告訴他。
薑家人緣好,客人一撥一撥結伴來的,晚上基本是年輕的小輩。有幾個卓裕還挺眼熟。
個子高的那個……卓裕眯了眯眼,怎麼像那天“前男友”那一桌的賓客?
等等,穿白羽絨服的,好像是薑弋說的追著薑宛繁搞姐弟戀的弟弟?
關鍵是,來的每一個人,都不忘跟薑宛繁打招呼。薑宛繁跟他們嘮家常,用家鄉話說些卓裕聽不懂的有的沒的。彼此之間完全沒有半點不自在。
薑弋像是知道卓裕在想什麼,推了推他手肘,笑眯眯地問:“我姐牛不?”
卓裕冷不丁地一笑。
薑弋看熱鬨不嫌事大,“喏,就現在這個跟她說話的穿綠棉襖的,是當年追我姐的人裡最執著的一個。在知道她結婚後,說是在家哭了三天三夜,哭到發燒,送去醫院又檢查出闌尾炎,就順便切了個闌尾。”
正說著,小綠也回頭看向卓裕。
兩個人視線搭上了,誰也不挪開,有點情敵相見的那味兒。
小綠長得五官標誌,卓裕客觀評價,比起他那可差遠了。
看著看著,小綠撿起地上的三塊石子兒,有下沒下地往上拋。這動作,看似漫不經心,但拋得還挺準。三塊石頭在空中挨個接力,劃出一個圓形。
不就三塊石頭嗎?誰還不會了?
卓裕也撿起三塊,有樣學樣。
小綠覺得被挑釁,又撿起一塊,四塊石頭往天上拋。
卓裕不甘示弱,低頭到處找石頭。
圍觀的人丈二摸不著頭腦,這難道是城裡流行的新年祝福方式?
“姐夫姐夫,”薑弋看不下去了,“你乾嘛呢,跟他較勁這個?你知道他乾什麼的嗎?”
卓裕莫名火大。
“他是雜技演員,彆惹他,待會他找你比賽吞劍,吃火球,胸口碎大石。”薑弋小聲:“噢對了,他還會訓猴訓老虎走鋼絲。你怎麼跟他比?必輸無疑啊我的好姐夫。”
卓裕:“……”
而一旁的薑宛繁,終於按捺不住,捧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了。
卓裕丟了那三塊石頭,說是去洗手。
他走沒多久,薑宛繁收到信息:“過來。”
剛拐彎到廊道口,手腕一緊,就被卓裕拉了進去。薑宛繁被定在門板上,被他全方位虛虛壓著,過道燈不算亮,暖色調平鋪於他的臉,眉骨的形狀依稀起伏。
薑宛繁挑眉,“裕總拋石頭技術不錯。”
卓裕嗯了聲,“隻有這個技術不錯?”
這個話題有點擦邊了。
薑宛繁推了推他,“外麵好多人呢。”
“那不是更刺激。”
卓裕單手繞到她後腰,將人往自己身上摁,直至嚴絲合縫。吻落下來的時候,薑宛繁顫栗,下意識地摟住他脖頸。
“臭弟弟有什麼好?”卓裕分開了些,“哥哥這樣的才頂。”
薑宛繁氣息不勻,在他耳畔輕聲:“弟弟會胸口碎大石,你會麼?”
“不會。”卓裕的手往上挪,低聲說:“但哥哥會吃兔兔……兩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