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裕笑,“不是老頭,是徐教頭。”
薑宛繁不經心地撩了撩眼皮,“他打我丈夫,就是老頭兒。”
卓裕樂不可支,不死心地問:“真不跟我說再見?”
“親一口。”薑宛繁踮腳。
到機場,正趕上登機。卓裕排隊在末尾,跟著旅客緩步挪動。他低頭看手機,查詢北京天氣,這幾日溫度飆升,短袖應該能派上用場。機場人來絡繹,陸續有人站在隊伍後。
卓裕檢票後,進入登機橋。走到一半,覺得身後有人跟得緊。剛想轉頭,右肩一沉,薑宛繁揚著笑臉,歪頭衝他眨眼。
卓裕的表情相當精彩。
薑宛繁一把挽住他的手,頗有女俠範地說:“走,陪你上京城。”
卓裕也終於明白,走時她遲遲不肯說再見的原因了——
無需再見,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無法形容這一刻的感受,激流勇進時,又被披戴上一件鎧甲戰袍,除了一往無前的勇氣,更是無論結局種種,都有路可退的無懼。
薑宛繁漂亮的側臉鼻尖挺翹,白皙的耳垂上有一顆小巧的痣,淡淡的如微縮版紅豆。
“不用這麼看。”薑宛繁與他十指相扣,身體往他那邊側,說:“都是你的喲。”
……
抵達北京後,和上一次一樣,卓裕守在小區,大門口,就連小孩兒都認識他了,指著他說:“媽媽,那個叔叔又來啦。”
徐佐克不可能不出門,但見上麵了,也當沒看見似的。
卓裕攔在他車前,舔著笑臉說:“我給您當司機行麼?”
徐佐克譏諷,“你這麼大個老板,我請不起。”
卓裕苦著臉道:“辭職了,您就給個再就業的機會?”
“我不是垃圾回收站。”徐佐克態度板板正正,“彆太把自己當回事。”
這話其實挺刺人,但卓裕沒事人一個,還死乞白賴地幫他開副駕車門。門開到一半,徐佐克出手製止,力氣大到卓裕差點沒守住,於是兩人來回拉鋸,比臂力,比手腕勁。徐佐克繃著臉,臉色鐵青,是鉚足了氣力。卓裕估量著,有分寸地對抗,不至於傷著他。
徐佐克氣急敗壞,“你給我鬆開!”
“好好好我鬆,你彆用力,待會弄傷了你。”卓裕沒料到這老頭的固執隻增不減,他剛鬆半分,徐佐克猛地一推,車門結結實實地夾在卓裕的手掌上。
“嘶——!”卓裕額頭頓時冒汗,嘴唇慘白。弓著腰,左手握住被夾的手,整個肩膀都在顫抖。
徐佐克嚇得無措,就這麼看著他,明明想向前,又如被封印,額頭上的汗跟卓裕一樣多。卓裕氣息不穩,仍不忘記安慰他,喘著粗氣話都說不利索,“我沒事,快遲到了,您先去上班。”
……
酒店。
薑宛繁也沒怎麼休息,心裡記掛著卓裕,一整天坐立難安。終於等到卓裕回來,卻發現他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以及濃烈的活絡油氣味。
“怎麼了?”薑宛繁緊張問。
卓裕說了,說完也沒個好心情。上趕著當司機被拒,負傷夠狼狽的。
薑宛繁再次仔細檢查他受傷的手。
“骨頭沒斷,就是小拇指被夾得輕微骨裂。”但疼也是真疼,卓裕現在還覺得胳膊不是自己的。
怕她擔心,剛想說幾句玩笑話。薑宛繁冷著臉,嗖的一下原地站起,拿起包就要走。
卓裕莫名,“誒,你去哪?”
薑宛繁沒回答,但這氣勢洶洶的架勢,卓裕害怕得趕緊追上去。
女人較真起來,任何人都不敢惹。
卓裕大氣不敢喘,隻照她的吩咐輸入徐佐克的住址。陌生的城市街道,薑宛繁開車老道,沒有半分緊張。在幾個轉彎時,卓裕默默抓緊安全帶。
到小區,薑宛繁指著7號樓棟,“幾樓?”
“2樓。”
正好有人刷門卡,薑宛繁笑顏以對,“麻煩您啦。”
上樓,普遍的兩梯三戶,徐佐克住203。
薑宛繁按響門鈴,門裡:“哪位?”
她繼續按,頻率也快,沒給對方思考的時間,急匆匆地開了門。徐佐克先是看到卓裕,下意識地要關門,薑宛繁一把按住門板,氣勢如風起,“老頭,你把我丈夫揍了,是不是該給個說法?”
徐佐克一臉懵,“你是誰?”
身後的卓裕配合演戲,笑著說:“我媳婦。”
徐佐克徹底懵逼。
薑宛繁雙手叉腰,下巴揚高,“我老公的手被你的車門夾斷,你連聲對不起都沒有?醫藥費,慰問費,我告訴你,一毛錢都彆想少!”
她特意提高聲音,隔壁鄰居都打開了門,狐疑問:“老徐,這是怎麼了?”
薑宛繁指著卓裕受傷的手,“正好,大家給評評理!”
還評什麼理啊!
“進來,進來,你們趕緊給我進來!”徐佐克最要麵子的人,忙不迭地把兩人拖進屋。“沒事沒事,誤會。”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緊。
安靜中,三人大眼瞪小眼。
卓裕懶散地靠著門板,一臉無辜。
薑宛繁眼珠一轉,悠悠看向彆處。
徐佐克反應過來,“你,你們串通好的!”
薑宛繁說:“他都傷成這樣了,還這麼煞費苦心地過來找您,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
徐佐克冷嗬。
“差不多就行了啊。”薑宛繁說,“我跟您非親非故,可不慣著。”
“那你彆來啊。”
“你把我老公的手夾成這樣,我憑什麼不能來?”薑宛繁才不讓步,“我要去樓下貼小廣告,控訴你欺負小孩兒。”
“你,你你你!”徐佐克氣得胡子飛起,脾氣沒處發,隻能狠狠瞪了眼卓裕,“你娶的什麼無賴母老虎!”
卓裕喉結微滾,伸手把薑宛繁輕輕拉至身後,沉著聲音說:“老師,您說得對,我的身體,狀態,技術,早不適合比賽。這些我都明白,我來,隻是想對您說一聲對不起。”
他後退半步,以絕對的赤誠,朝徐佐克深深鞠了一躬。
停頓五秒,卓裕才站直,扭頭對薑宛繁說:“走吧。”
門開了條縫,兩人已邁出半步。
身後的徐佐克忽然悶聲,“手不是被我弄傷了嗎,那就坐下,吃頓飯,好好聊聊醫藥費的事。”
卓裕隻覺背脊一陣清風往上,吹拂全身,仿佛嚴冬許久後第一縷破冰的春風。他轉過身,眼底微熱,嗓子低啞地喊他,“老師。”
徐佐克再也克製不住情緒,彆過臉,勉力維持最後的嚴厲形象。
薑宛繁卻繞到他身側,衝他眨了眨眼,“老頭兒,我不訛你錢,您不用緊張到流淚。”
“……”徐佐克怒斥暴吼,“卓裕,你娶的什麼媳婦兒!!”
薑宛繁往卓裕身後躲,露出半個腦袋無辜道:“其實您哭起來還挺帥的。等等,待會的午飯您會讓我吃嗎?”
徐佐克拍著大腿,最後無奈歎氣,“我敢不讓你吃嗎?吃吧,免得你又說我欺負小孩兒。”
“我不是小孩兒。”薑宛繁指了指自己的臉,“我是……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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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裕!!待會你媳婦兒隻準吃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