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儲學海知道,他已被所有人遺棄,就連開封府也與他劃清界限。
照理說,他應該被開封府派來的人帶走,關進牢房,等待朝廷欽差的判決,定奪生死。
可如今,開封府送來了糧,送來了錢,卻獨獨把他這位縣令晾在一旁。
今天,儲學海終於明白,為何他會像囚犯一樣被限製在這縣衙內。
因為朱允熥來了。
他們打算犧牲自己,平息朱允熥的怒氣。
儲學海意識到自己僅存的價值,心慌意亂。
“洪峰要來了,我為保全下遊拆堤泄洪,何錯之有。”
“開封府不撥銀兩糧草,大堤怎能修繕?錯在上頭。”
“我沒有錯。”
“太孫不可殺我。”
儲學海猛然間如發狂般,一手撐桌站立。
砰的一聲,桌子被掀翻,他則向後院奔去。
瞬間,儲學海已拖著一截床單回到了前廳。
他仰望天花板橫梁,用撕扯成條並綁在一起的床單,猛地一拋。
床單一繞橫梁,輕飄落下。
接著,儲學海把床單兩端牢牢係緊,擺好椅子,試試結扣是否穩固,環視
四周。
他在前廳裡瘋也似地跑動,不久,手中多了一把鐮刀。
他把鐮刀橫在床單前,正欲割下,卻忽地靈光一閃,停了下來。
鐮刀的角度由垂直變為傾斜。
儲學海咬緊牙關,用刀刃反複摩擦床單,直至其薄如蟬翼,隻剩絲絲相連,這才鬆了一口氣。
準備就緒後,儲學海站上椅子,雙手持著床單,將頸項輕輕置於中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外。
時間,仿佛凝固。
良久。
蘭考縣縣衙外響起了紛亂聲。
似乎有人在問候。
儲學海眼前閃過一絲光亮。
“我死了算了,你們想讓我當替罪羊,我偏不讓你們稱心如意。”
吼完這一嗓子,儲學海雙手緊攥床單,猛一蹬腿,凳子嘩啦倒地,整個人順勢往下墜去。
朱允熥擰眉踏入蘭考縣縣衙大門。
當他被蘭考縣的縣丞,主簿,典吏,還有河工們簇擁著走進縣衙,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掛在前廳大堂中央,隨風晃悠的儲學海。
現場瞬時凝固。
蘭考的鄉親們更是驚愕不已。
這儲學海是打算畏罪自絕嗎?
還是想上演一場被逼無奈,喊冤而死的悲情戲碼?
正當眾人摸不清狀況之時。
砰!
風中搖曳的儲學海突然間重重摔落在地,直擊眾人眼簾。
緊接著,前廳大堂內傳來一聲聲痛楚的叫聲。
“哎喲喲……”
儲學海趴伏在地,狼狽至極。
頭發散亂,狀若瘋狂,
但他的眼神卻機敏地透過亂發,悄然觀察著進來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