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轉向主位上的中年漢子,眼神中滿是憂慮。
“趕緊的。”
“讓所有人準備好。”
“通知丹河縣那邊,讓他們手腳麻利點,彆露餡兒了。”
“再警告那些鄉巴佬,誰要在皇太孫跟官爺們麵前亂說半句,回頭就讓他們老婆孩子全進咱這院子來。”
中年男人對手下吩咐完畢,手下立刻轉身離開。
他望著眾人緊張的神情,嘴角一揚。
“看樣子今天的茶是喝不成了,各位也趕緊回家準備吧,按以前商量好的來,彆慌,朝廷以前不知道,難不成現在就身為神仙了?”
眾人自然不敢耽擱,連句告彆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便紛紛拱手告辭。
……
“泥土混著稻草夯成厚厚的牆,橫梁豎梁搭上,稻草一層層疊加,這就算得上是個好房了。”
“瓦片嘛,普通老百姓家裡哪能享受得起。”
“趕上雨季,外麵大雨嘩嘩,屋裡小雨淅淅,大夥兒早習以為常。”
在盤湖邊,挨近黃河大堤的地方,有一片村落。
戴星海一手牽馬韁,對著朱允熥,朱高熾等人,輕聲細語地介紹著。
眼前,小村莊由一座座低矮的屋舍拚湊而成。
大半數的土牆不是這兒破個洞,就是那兒的屋頂塌了一角。
村外,廣闊田地間,洪水留下的淤泥和雜物還星星點點地散落著。
戴星海指向遠處:“那邊原先也是一個熱鬨村落,我初來開封那會兒還去過。國初時,村裡家家戶戶都蓋上了瓦房,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村子就消失了。”
“村民成了彆人的租戶。房屋變成了田地,可在丹河縣的賦稅冊上,找不著半點痕跡。”
拆房造田,不計入黃冊,這種剝削手段再尋常不過。
可這話聽得朱允熥,朱高熾等人麵色鐵青。
戴星海今日似是有意讓他們看個明白,手指再次一轉,指向另一側。
“那邊看似墳場一片,實則土包之下空無一物。這新鮮泥土,顯然是為了應對朝廷這次救濟六府特意準備的。”
“再看那邊,就算小孩子掉進去也淹不著,底下全是黑泥,淺淺的水麵看著也深不可測。”
戴星海說著,神色也黯淡了幾分。
“這還是最普遍的做法,隻要不是田,朝廷的稅賬上就不會有記錄。但說到底,地還得佃戶種,口糧自然不會少給。”
對朱高熾而言,這是他頭一回親耳聽見,親眼見到大明社會底層的種種。
他滿是難以置信:“真有這樣的事?”
言罷,朱高熾的眼神不善地掃向石元駒幾人。
他們同是科舉出身,從民間一步步攀爬上來。
眾人的麵上立刻顯現出尷尬之色。
石元駒低聲辯解:“微臣家鄉絕無此事。”
朱允熥輕輕側過頭。
“能隨我走這一趟河南道的,都是經過錦衣衛審核的。就算是你們名下租種田地的農戶,至少也保證了溫飽。本宮自然不會天真到認為人人都能成為聖人。”
他這番話像是自我解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