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隨著初露的曙光起身,此時正坐在銅鏡前,梳理著發絲。
離了王府,丟開仆人們的前擁後護,朱橚漸漸學會了打點自己。
朱橚隻微微一側目,瞥了他一眼,繼續專注地整理著儀容。
哪怕身陷囹圄,大明親王的威嚴也不可稍減。
牢門外,送飯獄卒腳步聲越來越清晰。
彭英耀心中害怕得厲害,朝前挪動了幾寸,直到貼到朱橚腳下。
“殿下,求您救救我們。”
“微臣知錯,眼下太孫已經瘋魔,誓要除掉我們,如今唯有殿下能救我們了。”
“殿下今日的救命之恩,臣今後必定肝腦塗地,以報答殿下。”
朱橚把梳理齊整的頭發攏在一起,用一條紅繩在發根繞了幾遭,利落地打了個結。
隨後,他左右轉頭照了照。
真精神。
朱橚心裡默默誇著自己。
隨後低頭望向腳邊的彭英耀,輕歎一聲。
“按察使大人應當清楚,現在河南道一切以本王那位侄子馬首是瞻,他的命令無人敢違抗。他要取你等性命,本王又怎敢輕易插手?”
“更何況,本王自己也頗為擔憂,生怕哪天這禍事殃及自身呢。”
“開飯了,諸位。”
牢門外,獄卒們一邊走來,一邊分配著飯盒。
那上了年紀的獄卒握著木棍,淡漠地透過柵欄望著這些曾經的大人物。
彭英耀聞言,全身猛地一震,連忙緊摟住朱橚的一條腿。
兩邊牢房裡,河南道一眾官員們已是哀號一片。
彭英耀渾身顫抖,不時因恐懼而痙攣,但雙手卻死死抓著
朱橚的小腿不放。
“殿下,我們為河南道效力,您負責駐守開封,咱們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們有難,您豈能置身事外?請您三思,拉我們一把吧。”
朱橚皺起眉頭,不滿地低頭審視著被彭英耀的手弄得臟兮兮的小腿。
抖了抖腿,擺脫了束縛。
他眼神冷淡,“彭英耀,你是說本王和你們一樣是大明逆臣賊子?”
彭英耀心頭一緊,忙不迭擺手:“微臣不敢,多有冒犯,請殿下寬恕。”
朱橚冷哼一聲:“本王寬不寬恕,又有何區彆?要你們命的……”
“是朱允熥,是那個欺騙皇上,竊取大權的家夥。”彭英耀高聲喊道。
啪!
朱橚怒氣衝衝,一巴掌甩在彭英耀剛抬起的臉上。
“都是你們自己造的孽,親手斷了自己後路。”
他的聲音冷得像寒冰,臉上毫無波瀾:“周王府名下田產,已經全數交給了布政司。欺淩犯罪惡仆,也一並交由提刑按察司處理。”
“本王的請罪奏折,早已送往應天。動動腦子,即便本王真違法,也不可能跟你們這些鼠輩關在一塊?你們配嗎?”
朱橚不再掩飾,過了午時三刻,他們的命就沒了。
彭英耀心中懼怕,茫然望向麵無表情的朱橚,驚恐中癱倒在地。
“是你……是你們……布了這個局。”
他顫抖著手指向朱橚:“是你們逼得河南道反了。就算沒有我們,也一樣會亂。”
這一刻,彭英耀恍然大悟,今年河南道的一切串聯成了一幅清晰的圖景。
那張無形巨網在眾人未覺察間悄然張開,讓他不寒而栗。
“王爺,太孫有請王爺。”
老獄卒打開牢門,放下彭英耀最後的飯菜,恭敬地低頭對朱橚說。
朱橚輕輕頷首,整理好衣袍,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