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記錯,全天下收七成租子的地主,也沒幾個吧?”
董立軒點頷首,“沒錯,一般地方,租子至少要五成。但在孔家,離他們地界30到60裡的,八成是孔家佃農,但田租還是五成。”
“再往外60裡,曲阜,汶上這些地方,租種孔家田的,有的給五成,有的四成,但孔家一律收取七成租子。”
他刻意揀選著信息,先把最不起眼的部分透露出來。
說罷,董立軒仿佛力氣被抽空,肩膀垮了下來。
即便是經曆過無數次邊境戰火的馮永逸,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二人一時無言,氣氛沉重。
直到營地外,孔家馬車隊伍與軍中的後勤人員接洽,開始搬運糧食酒肉,營中響起士兵們的歡呼聲。
馮永逸這才長歎:“真是一家獨大啊。”
孔家再努把力,整個兗州府都要姓孔了。
大明立國未久,太平日子沒過多長時間,
洪武年間僅28年,一個家族竟已占據半座城池的財富。
其貪婪的本性,展露無遺。
董立軒感到自己曾研讀的聖賢之書,學習的高尚思想,正在一點點瓦解。
換成彆的家族,他也許不會這麼失望。
但這可是至聖先師的家族啊。
曾經的信念轟然倒塌。
董立軒神色黯然地擺了擺手。
“我曾相信,世上雖有貪婪,但總有善良的人。現在看來,如果世界完全黑暗,哪還有什麼善良可言,儘是虛偽奸詐罷了。”
他邊說邊把手中的冊子遞給了馮永逸。
馮永逸一臉困惑,望著董立軒身,不明所以。
“我也可以看這個?”
董立軒嘴角一歪,“如今也沒啥看不了的了。”
馮永逸有些猶豫,從董立軒的神情中,他察覺到事情似乎非同小可,可能比他已知的更為嚴峻。
他還是伸出雙手,接過董立軒遞來的冊子。
翻開冊子的瞬間,馮永逸眉頭緊鎖,屋內的氣氛頓時凝固。
當他讀完最後幾個字,臉色鐵青,猛地合上冊子,憤怒地將其捏緊,拳頭狠狠砸在了麵前的欄杆上。
但不論馮永逸心中如何憤怒,此刻卻隻能強壓下去。
沉默許久,馮永逸才緩緩開口。
“今晚,我吃不下飯了。”
接著又補了一句:“明天讓軍營派人去曲阜縣城買糧食。”
董立軒頷首讚同,畢竟那些記錄的內容,讓任何人都難以再咽下平日裡的飯菜。
他抬頭望向燈火通明的孔府大宅。
“咱是不是太客氣了?”
馮永逸嗤笑一聲:“挖掘的速度不夠快。”
“直接用炸藥吧。”
“本將同意,這次算你一個大功。”
“這份軍功,我收下了。”
深夜。
像曲阜孔家這樣的府第,依舊保持著千年傳統。
前院的喧囂隨著夜幕降臨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