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闌跟張苑博喚來文淵閣小吏侍立左右,二人則悄然退至正堂之外。
“學長,你說先生為何要把文淵閣首位輕易讓給他人?明明是先生先進入這裡的呀。”
走到外麵,見四周沒人,張苑博在角落裡緊鎖眉頭,向許星闌小聲嘟囔道。
許星闌麵帶微笑,他對這位學弟頗為滿意。
許星闌淡淡地道。
“先生在文淵閣多年,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但在朝廷上呢?任閣老既是大學士,又是禮部尚書,皇上讓他進文淵閣,莫非是想讓他排在先生後麵?這樣一來,朝廷豈非沒了規矩?”
張苑博卻不以為然,“那也該是翟大人去文淵閣才對,怎麼就輪到禮部尚書了呢?”
“皇上…他……”
許星闌明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改口道:“任閣老那天在午門前提倡的那些慷慨激昂的話,恐怕才是他能進入文淵閣的關鍵吧。”
張苑博心裡還是有點不服氣,大概覺得自家先生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
許星闌攔下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溫和解釋道:“你得明白,在朝廷上,比的不一定是誰的位子更高。”
“就像眼下文淵閣裡,你能說任閣老就是一手遮天,什麼事都得聽他的嗎?如果真是那樣,石師兄今天就不會在沒有聖旨的情況下,提前到文淵閣值班了。”
張苑博突靜了下來。
等他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漾起了微笑:“皇宮裡是想在文淵閣維持平衡。任閣老雖主管文淵閣,但有先生跟石師兄在,文淵閣就不會一人說了算。而且先生跟石師兄都得到太孫信任和重用,朝廷裡的事自然也能妥善處理。”
許星闌頷了頷首,隨即又擺了擺手:“還有一件事,你恐怕沒想起來。”
“還有啥事?”
張苑博臉上露出了迷惑。
許星闌耐心說道。
“眼下朝廷忙著推新政策。這新政打哪兒來?雖說任閣老是文淵閣領頭人,可新政策一來,他肩上擔子得有多沉,你想過沒?新政一出,得有多少人不滿意。”
“今天在文淵閣裡,先生跟學長對任閣老那麼恭敬,其實是心裡明白這些難處。說尊敬,不如說是感激任閣老所做的一切。”
張苑博聽得嘴巴微張,一臉恍然大悟。
許星闌指尖輕點張苑博額頭:“你以為偉毅學長不明白景南府的事?幾個月前,朝廷裡好些奏折,都抄了副本送給偉毅學長,是太孫吩咐的。”
“他們早早就預見了今天文淵閣這一幕。咱倆在先生跟偉毅學長麵前,還有很多要學習的呢。”
許星闌這番話,既是自嘲經驗尚淺,也是暗暗期待自己何時能像偉毅學長那樣,從年輕的地方大員直接邁入文淵閣的門檻。
張苑博眼神愈發迷茫,一時之間,信息量太大,讓他難以消化。
最終,他隻是單純地憧憬著,側頭望向窗外那模糊不清的文淵閣正廳。
……
天剛泛起魚肚白,應天府迎來了新的一天。
今日,能踏入皇宮午門的京官,稀疏得幾乎能數得過來。
六部五寺三法司的主官還算齊全,但到了侍郎、少卿那些職位,就寥寥無幾了。
跨過奉天門,官員們朝著華蓋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