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了。”
明軍陣營中,督戰台上的鐵鉉仰望城頭旗幟隨風招展。
身披重甲的李景隆,一手扶刀柄,一手插腰,威儀非凡。
他雙目平靜地凝視前線,遵循軍令攻打城池的秋吉家士兵在城牆的防守下接連倒下,而他的眼神中卻無半點波瀾。
“戰事已啟。”
李景隆淡淡回應。
鐵鉉轉頭注視李景隆,“朝廷援軍不久即至,倭人欲行玉碎之戰,估計就在今天。”
“本將實則欽佩倭人那種舍生忘死的意誌。”
李景隆聲音低沉,“不,並非欽佩,而是擔憂。假使任由倭人自由發展,他們定不會滿足於倭國道一地,遲早會對中原大地生出覬覦之心。”
“我離京師,領兵在外多年,表麵上沉迷酒色,夜夜笙歌,似乎全不顧國家大事,不理百姓疾苦。但在這尋歡作樂的背後,我暗中留意倭國情。”
“發現這彈丸之地卻藏著鯨吞之心。如今朝廷若無意征討,隻怕時日一長,倭人自己就會按捺不住,對中原起不軌之心。我們不能讓這片海外賊子生覬覦之意。”
鐵鉉從未想過,李景隆心中竟藏有如此深遠的謀略。
作為大明功臣之後,尊貴公爵,即便是整日無所事事,也是與國家命運相連的人物。
這樣的人享受榮華富貴,本無可厚非。
而今日,鐵鉉卻發現,李景隆似乎是故意以紈絝之態示人,將那份宏偉誌向深埋心底。
他直接詢問:“那如果倭國南北二朝合流,意圖玉石俱焚,公爺是否已有應對之策?”
錦衣衛的能耐不容小覷。
在大明,幾乎沒有人能逃脫他們的耳目。
即便是在倭國,幾年間的發展也讓他們的觸角延伸到了最細微之處。
北朝新木家的‘玉碎’計劃,早已被潛伏在倭國的錦衣衛探得上報。
而秋吉家動向,以及南朝京都內部秘密商議,也都落入了錦衣衛視野之中。
李景隆淡笑,話鋒一轉:“話說,眼下得稱你為鐵侍郎了。聽京師風聲,眼下朝中大事皆由內閣先議,鐵鉉雖非閣老,但憑著平國之勳,料想回京後不久,便能參與機要,執筆票擬了。”
鐵鉉臉上浮現出些許迷惘跟難堪。
自打李景隆在倭國搞的那場明軍艦隊失蹤的戲碼後,朝廷得訊未有幾日,便痛快地下了全麵攻占倭國的決定。
這正中李景隆當初的預料。
朝廷或者說皇上那幾位,心裡早有此盤算,隻待一個合適時機付諸實踐。
隨之,原來鎮倭軍搖身一變成了東征軍,曹國公晉升為征東大將軍,數萬兵馬隨即開拔增援。
隨著軍令一道而來的,還有近日朝堂上的種種變動,以及鐵鉉再次升遷的訊息。
“身不在京,卻蒙聖恩,驟得高位,我心中實是惴惴。我已暗自發誓,倭國不平,我鐵鉉絕不返家。倭人不除儘,我誓不回歸大明。”
鐵鉉一向以溫文爾雅著稱,被眾將尊稱為鐵先生。
而此刻,他的雙眼竟透出凜冽殺意,令人心裡發寒。
李景隆輕輕拍在鐵鉉肩頭:“探子已回。”
鐵鉉即刻轉頭望向遠方。
城池一側,幾名騎兵斥候驅馬疾馳而來,手中長刀出鞘,口中不斷呼喊。
遠看去,刀尖上隱約反射出血色光芒,顯然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新木一族的兵馬殺過來了。”
鐵鉉即刻轉頭,目光鎖定在督戰台旁矗立的高杆上。
那高杆頂,總有一名眼力出眾的士兵,緊抱著杆子,時刻注視戰場。
說來也巧,鐵鉉話音剛落,高杆上的哨兵迅速抓起插在腰間的紅布小旗,用力揚起,空中劃出鮮明的信號。
“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