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這些年遊曆世界,沒少跟當地的巫師或者部落先知打交道,麵對陌生人,她很快就能聊到一起去,於是在第三次無功而返順路買了一根布丁雪糕時,因為老板問了一句“女士是來這裡找什麼人嗎”,她直接在商店門口跟老板聊了三個小時。
商店老板是個猶太人,名叫庫爾特,二戰時才十六七歲,當時與外祖父生活在德國巴伐利亞州的一個小鎮上,後來被納粹關進了達豪集中營,外祖父在集中營中死去,美軍解放達豪集中營後,他並沒有選擇繼續留在巴伐利亞州,而是回到了家鄉克拉科夫,開了這家小商店。
商店老板並沒有因為說到那段曆史而難過,他一邊說著,一邊給了克萊爾一把巧克力糖。
克萊爾上一次吃麻瓜界的糖還是十一歲以前了,巫師界的比比多味豆雖然擁有味道得到一致好評的太妃糖和牛肉口味,但克萊爾一直以來運氣都比較差,總是吃到鼻涕味或者耳垢味,導致她一看見比比多味豆扭頭就走。
而味道相對正常還能迅速恢複體力的巧克力蛙,則給她留下了平行四邊形般的巨大陰影,她在霍格沃茨分院儀式上第一次吃的時候,原本躺在盒子裡還安靜如雞的巧克力蛙在她嘴裡突然拚命掙紮扭動起來,當時剛從麻瓜界來到巫師界的她非常驚慌,而格蘭芬多的西裡斯布萊克還在她身後“呱呱”叫了兩聲,導致她從此看見蛙類就反射性手抖,魔藥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炸坩堝,也是因為那次實驗需要抽取蟾蜍的毒液,而在蟾蜍掙紮的時候,她手一抖,直接將蟾蜍扔進了坩堝裡。
自此,她跟巫師界的糖果徹底絕緣。
如今,她嚼著安安靜靜的巧克力糖,隻覺得平凡的麻瓜世界真是太美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吃會兒糖了。
商店老板看她吃巧克力糖豆吃得一臉感動,有些莫名地摸了摸腦袋,然後問道:“你來這裡是找什麼人嗎?”
克萊爾飛快將幾顆巧克力糖豆吃完,然後說:“我想找一個人。”她頓了頓,“他在德國投降的第二年大約是十來歲,現在應該是三十多歲吧,不過我在這邊拜訪了幾個年歲相當的人,但他們都不是。”
“三十多歲的猶太人?”老板想了想,“那個時候的十來歲的孩子,如果是孤兒的話,應該都被其他家庭領養了吧,不一定會住在這裡。”
克萊爾點了點頭,覺得也是。
她剝開最後一個巧克力糖豆的包裝紙,然後便聽到商店老板說:“不過你可以去拜訪一下蓋隆先生,他是當年奧斯維辛的幸存者之一,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老先生,據說當年在集中營裡,他對那些孤兒頗為照顧,說不定認識你想找的那個人呢。”
克萊爾猛地抬頭,看向老板,這是商店對麵的小池塘裡傳來一聲響亮的青蛙叫聲,她反射性手一抖,最後一顆巧克力糖豆從已經剝開的包裝紙裡蹦了出來,滾落在她身邊。
克萊爾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樂極生悲。
蓋隆先生住在瑞姆猶太教堂旁的一條巷子裡,克萊爾前兩天去拜訪一位奧斯維辛幸存者時路過那裡,瑞姆猶太教堂建於十六世紀文藝複興時期,是卡齊米日最小的教堂,後麵則是瑞姆公墓。
克萊爾一早就踩著拖鞋,帶著一籃子水果來到了卡齊米日,隻不過天公不作美,她剛下了有軌電車,就下起了雨,她隻得把水果籃子頂在腦袋上,跑到了一家商店的雨棚下麵躲雨,然後花了三十個茲羅提買了一把傘。
買得很是心痛。
她一手交錢,一手接過那把傘,心裡想著,除了“樂極生悲”,好像還有個成語,叫做“出師不利”。
她踩著拖鞋,提著果籃,撐著雨傘,踩著滿地的雨水,慢慢走到瑞姆猶太教堂旁的那條巷子,詢問當地住戶,然後那個在屋內織毛衣的大媽隔著一扇窗戶,對著克萊爾說:“你找蓋隆先生?去瑞姆公墓吧,他上個星期就過世了。”
克萊爾:“……”
中國除了“樂極生悲”、“出師不利”之外,好像還有個成語,叫做“一語成讖”。
她歎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果籃,她臨走前特地在中央集市廣場買的,想著送給蓋隆先生,如今蓋隆過世,這個果籃還是得送的。
她撐著傘走出了巷子,往瑞姆教堂走去,剛拐過巷口,她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踏著雨水的聲音,她隻當是趕時間的路人,便側過了身準備讓到一邊,然而眼前忽然湧入一團黑色,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她握著傘柄的手。
“介意我跟你用同一把傘嗎?”她聽見上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她抬頭,看見了埃裡克那張熟悉的英俊的臉,他取下了那頂黑色的紳士帽,雨打濕了他鬢角的發絲和臉頰,雨水從他下巴上滑下,沒入他的衣領。
他渾身濕透,本該很狼狽,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委頓之色。眼睛仍然是那樣幽深,隻是在這個陰暗的雨天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晦暗,看著克萊爾的眼神像是撥開雲翳的一縷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