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站上街頭,人流如織,灼熱而喧囂,昏暗中透著某種隱秘。
路燈下,有個大哥手拿小靈通大聲疾呼,理發店走出棗紅色頭發的精神少女、鞋子店則放著當紅網絡紅歌: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麵……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幾千年……
而一家體育彩票門口,還張貼著德國世界杯的海報。
恍惚間,陸長歌明明已經走過了彩票店,卻又鬼使神差的倒退回來,推門就問:“老板,今晚世界杯什麼比賽?”
沒有老板,隻有一個胖胖的大媽在櫃子後麵抬頭,“有瑞典對巴拉圭、阿根廷對塞爾維亞和黑山。”
付了剛剛的飯錢,總共還剩二百塊,都擺到台子上推了過去,“阿根廷6:0塞爾維亞,下二百。賠率多少?”
“買6:0?確定啊?”
雖說大部分人賽前都覺得阿根廷會贏,但6:0在足球正賽中是一個很懸殊的比分。
就這麼說吧,
02年國足踢巴西、那屆的世界杯冠軍都隻是0:4,不是0:6。
22年後,爛到極致的國足踢日本0:7卻還能衝上熱搜。
“確定。”
“行,賠率是……我來看一下,3.06。”
“買。”
陸長歌絲毫不猶豫,就是順手買了,贏了也發不了財,但重要的是這個感覺!
先知的感覺!
這事完了,他才繼續晃晃悠悠的回家。
高中同學說實話忘得差不多了,但自己住的桃園小區,因為名字過於難聽,他始終沒有忘記。
其實這地兒也算不上小區,隻不過是建在一起的幾十棟老式磚房,正兒八經的住宅小區在整個縣城也沒幾個,他們家夠不著那樣的縣城貴族。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錯,晚上八點多,他老爸應該在外麵應酬,靠著一杯杯白酒下肚看能不能要到完工的工程款。
當小包工頭,一張嘴都是一個工程多少錢,實際上為了幾萬塊的現金流能急瘋。
他的老媽,應該在忙著各式各樣的家務活,這些都歸她。
以前陸長歌覺得這些沒什麼,直到他後來成家和妻子一人一半。就這一半的家務活,把他搞成了單位的加班先鋒。
桃園小區沒有正兒八經的大門,隻是在一條叫長興路的支路上有一個樓與樓之間的豁口,穿過這條隻能通行一輛小車的狹窄過道,才進入到這片建築群。
或許是因為喝了不少酒,又或許是兩世記憶的錯亂,陸長歌在這些昏暗交錯的過道中有些腦袋發暈,以至於他自己都不太知道自己是怎麼摸到家門的。
等看到麵容尚有幾分年輕、身材還沒有因為甲狀腺出問題而變得臃腫的母親時,更加覺得有種恍然交錯之感,而之後則抑製不住的睡了過去,隱約種還聽到老媽在臭罵:
“高考結束了就放飛自我了是吧?好的不學,跟你爸學天天喝得鼻塌嘴歪的回來!”…。。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床上,不知道誰給他抬過來的,再低頭聞聞自己的襯衫,汗味和酒味混合,像酸菜壇子泡過的老太太的裹腳布。
臥室裡一個白色的塑料衣櫃,一張單人書桌,再加一個亂得和敘利亞戰場似的床頭櫃,彆的便沒了。
確實是他記憶中桃園小區的臥室。
老媽也如記憶中一樣,完全沒有敲門的意識,直接推門就進,嚇了他一跳。
“快點起床吃飯,我馬上上班去了。”
陸媽風風火火的把窗簾拉開,轉頭一看兒子還沒動靜,“咋了?丟了魂似的,做噩夢啦?”
陸長歌怔怔的,揉著腦袋說,“啊,夢到我結婚、生了個兒子。給兒子送去學校讀書。結果兒子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這小子的作業一直做得非常差,讓我考慮考慮把他送到智障學校。聽到這個消息以後,我感覺天都要塌了。因為他的作業一直都是我幫他做的。”
“胡說八道,都什麼跟什麼,能不能做點好夢?”
胡說八道嗎?這個夢雖說有點假,但也沒假多少,孩子的教育壓力真是大到一宿一宿的做噩夢。
“嘖。動作快點兒,還愣著乾嘛?粥都涼了!”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