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汀他們一行人都是男人,體力好,力氣大,腳下也穩當。
汪彭澤在後麵一路跟著,很快就發現被他們趕超的徐音音姐弟倆。姐弟倆的行動能力都不咋地,一個比一個差,後麵扛攝像機的賀總就更彆提了,差點摔跤從坡上滾下去。
秦嶽看了一眼就抓著樹乾借力,繼續往上走,隔著嘩啦啦的大雨喊:“徐音音很神啊,她當時問出東南的時候我還愣了下。”
汪彭澤:“那火又是指的什麼?”
陸汀不想說話,一張嘴,帶著腥味的雨水全都吃進嘴裡。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專心走路。”林歸摁住他的腦袋,讓他彆搖了,大手順勢落下握住青年的肩膀,把人半提起來。高大挺拔的身軀成了一根登山杖,接下來的路途中陸汀再沒有腳下打滑。
相距幾十米外,徐音音三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好在他們運氣好,附近長了許多半人高的雜草,爬山時踩上去摩擦力增大,走起來又快又穩。
半山腰的時候,徐樂樂突然停下。
前麵出現了一個水泥跟磚頭砌成的小房子。
林歸個子高,看得遠,拎住陸汀的後領子,把繼續往前的人給拽回來。
男人下巴昂起,“到了。”
陸汀抹了把臉上的水,勉強看清屹立在樹林中的房子。汪彭澤調了下鏡頭,攝像機裡的房子被放大了。門窗整齊,房屋構造結實,徐音音三人已經走到了門口。
與此同時,抬著屍體的“人”排成長隊,自前麵拐了個彎,穿牆而過,消失在了房子附近。
怨氣之所以能聚形,是因為活人生前留下了執念。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不算鬼,和跟著徐音音的黑影是兩碼事。
水泥房子是終點,怨氣達到了守在醫院的目的,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一進屋,陸汀便看見滿屋子的灰白煙霧擰成了一股小小的龍卷風,越來越淺,直至消失。
徐音音神色如常地繞著水泥房子逛了一圈,這裡摸摸,那裡看看。
秦嶽揉了揉眼睛,他看得沒有陸汀真切,隻覺得跟著徐音音的那道影子和以前見過的鬼不一樣,沒有形,若隱若現。
想起之前林歸的話,他打了個哆嗦,用剛剛爬山時撿來的木棍點了點地。
被咚咚兩聲吸引著看過來的徐音音不耐道:“你能不能彆吵。”
秦嶽用棍子指了指她的背後,“有東西一直跟著你。”
徐音音往後瞥了一眼,手指蜷縮起來,轉瞬想起那是自己姑姑,又覺得不會怎麼樣,“我知道。”
她故作鎮定,希望能讓以後看見這個鏡頭的人都認為,她是一個冷靜,大膽,有智慧的女人。
黑影蠕動著,從裡麵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陸汀看著她低下頭,在徐音音的脖子上舔了一下,然後朝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徐音音,和鬼打交道,可不是以物換物那麼簡單。他們要的東西,你不一定給得起。”陸汀好心提醒道。
徐音音不領情,飛快掃了眼鏡頭,冷聲說:“謝謝,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
她低頭看了眼地板,再抬頭時眼神堅定無比,“姑姑已經答應我,事情徹底結束後她就會離開。”
黑霧中的女人伸出一雙蒼白的手,手指輕輕搭在徐音音的下巴和頭頂,仿佛那是她的所有物。
勸也勸過了,徐音音本人都不在意,旁人再多廢話也沒意思。
陸汀搖了搖頭,轉身朝牆角走去。
怨氣離開前一直在這裡盤旋,他蹲下來,敲了敲那附近的地板,是空心的。
徐音音也意識到了什麼,快速奔過去,擠開陸汀迅速用指甲摳起了一塊木板。木板下是一段鐵質的樓梯,通往黑暗深處。
她激動地掏出手機,打開手電功能,第一個沿著樓梯爬了下去。
徐樂樂擔心姐姐安危,杵在入口望著陸汀欲言又止。
陸汀:“你先吧。”
“謝謝。”徐樂樂感到羞臊,姐姐那副樣子就像是趕著要投胎似的,而人家陸汀似乎根本沒有要跟她搶鏡的意思。
秦嶽立在一邊,踮起腳覷了眼下方脆弱的梯子,“我就不下去了吧。”
汪彭澤從後麵踹他,“彆磨蹭了,你一個人留在上麵不害怕?”
“你也要下去?”
“我是攝像師,當然要下去。”汪彭澤拍拍攝像機,催促道,“趕緊的。”
秦嶽回頭看了眼灰撲撲的四麵牆壁,誰知道一個人單獨留在上麵會遇見什麼。他咬咬牙,轉身背對著大家,抓著扶手往下爬。
幾隻手機全部打開電筒,屏幕朝下的放在地上。
黑暗的空間被照亮了,這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地窖,地窖的一麵牆壁上又是方正的鐵門。
鐵門長時間沒有被使用,山裡又潮濕,被鏽得死死的。一行人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林歸看了眼陸汀,“我來吧。”
隻見男人走到其中一扇鐵門前,二話不說,抬起一條腿就朝鎖心位置踹去。結實的鐵門上多了一個凹陷,內裡的鎖芯變了形,當即發出哢嚓一聲,開了。
眾人震驚,這得多大的力氣!
看不出來啊,這人看著瘦瘦高高的,深藏不漏,平時鐵定沒少擼鐵。
陰冷的空氣從門內躥出來,站在最前麵的徐音音下意識抱住胳膊,打了個冷顫。
往前走了兩步,停在林歸身旁,問道:“這裡麵到底是什麼?”
背後有東西掠過,她驚了一跳,伸手要去抓林歸的袖子,被男人蹙眉避開。
徐音音難堪地看了林歸一眼,收回視線時,一簇黑色煙灰從門內湧出來,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煙霧裡飄著不明粉塵,陸汀第一時間捂住口鼻,另一隻手還不忘去蒙小叔叔的臉。
粉塵揚揚灑灑地飄落,等煙霧過去,地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
灰白色的,像焚燒過的灰燼。
“火。”徐音音忽然明白占卜結果的具體含義了,“是火化!這些是焚燒屍體後的骨灰!”
醫院方將焚燒爐設在後山,又用水泥房子作為掩飾,除非有透視的特異功能,否則誰能想得到?
兩天一夜,他們終於找到了真相,眾人的心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徐音音蹲下來,用手捧起灰燼,又讓它們落回地上,神情低落哀傷,應該是在替死去的親人難過可悲。
賀總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給她來了個特寫,角度找得非常好,晶瑩的淚滴落在下睫毛上,滾落下來,沿著粉嫩的麵頰滑落。鼻尖翹挺,嘴唇因為情緒微微抿著。
這側臉真是好看,賀總感覺自己發現了新大陸,當初決定捧徐音音果然是對的!顏值能力一個不缺,網絡上還有不少信眾,隻需要再炒一炒,多宣傳,一定能火。
徐音音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擦掉眼淚站起來,對陸汀道:“等信號一恢複我們就報警吧。”
幾個人陸陸續續順著梯子爬出去,不知是不是往事被徹底解封的緣故,陰森森的屋子變得溫暖起來,外麵的雨聲也小了。
陸汀走出去,高舉起手試探了下,驚喜地回頭:“雨停了!”
秦嶽掏出手機一看,“信號也恢複了!”
徐音音眼睛一亮,從弟弟手裡接下手機,快速報警。
等待接通的幾秒間,她有些緊張,聽見對麵傳來“喂”的一聲,徐音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您好,我要報警……”
塌方路段晚上八點才被修通,警方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封鎖了林中小屋。
其中一名老警察站在屋外,哎了一聲。
“當初徐麗失蹤,他家人報了警,我們根據她離開前的交代,調查過市內所有醫院,包括幸福醫院。我記得當時跟同事來過這間屋子,住在裡麵的人是一個自稱是護林員的男人。”他仔細回憶了下,指著地窖的方向說,“那地方還放了個烤爐。”
他又歎了口氣,神情苦悶,誰能想到,他曾離真相如此接近。
根據老警察的描述,警方畫了人物畫像,讓各地方分局幫忙一起尋找那位“護林員”。
賀總帶著幾個嘉賓,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
徐音音身旁的黑影還在,她身形虛化開,如同蛛絲一樣纏繞著徐音音的身體。
徐音音覺得冷,讓弟弟給自己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條披肩,裹到身上。
秦嶽欲言又止,“徐小姐,它還跟著你。”
徐音音心頭沉了沉,緊了緊披肩,臉彆向其他地方。已經停止拍攝後,她不需要再維持端莊客氣,閉合眼睛冷聲道:“與你無關。”
陸汀和秦嶽第一次說的時候,她就有所感覺,進入地窖後,感覺逐漸加深。那種若有似無,卻又深入骨髓的涼意不是偶爾生出的錯覺,而是真的有東西跟著她。
是姑姑。
親人是不會害自己的,徐音音告訴自己。
她拉上徐樂樂朝警察走去,將他們知道的幾個死亡現場說了出來。警方立刻前往,沒廢多大的功夫,就從各個隱秘的地方找出了類似於鮮血乾涸留下的痕跡。
徐音音算是立了大功,警方對她表示感謝,她微笑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夜裡十一點過,幾輛商務車離開了幸福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