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偉成看了眼陸汀,青年擼起的袖子下手臂肌肉緊緊繃著,因為過於克製拳頭一直微微顫抖。見陸汀咬著嘴唇不願再多說,寧偉成朝林歸使了個眼色,“把人放了吧。”
見對方沒有反應,他嘖了一聲,“彆裝了,知道是你。”
拱起的部位立刻落了回去,皮膚又變回正常模樣。保姆摸摸自己的臉,隱忍的眼淚飆了出來。直到那些人離開很久,她和司機依舊無法冷靜下來。
什麼樣的東西能悄無聲息地鑽入皮膚,又在對方一個眼神下就消失不見?他們很清楚,那根本不是什麼高科技。
曾經犯下醜事被從陰暗角落拽出來,劫後餘生的兩人仿佛重新活過來,相互扶持著站起來,連滾帶爬的逃離了賓館。
陸汀沒有回家,直接去了祖宅。
管家還站在外麵,擋住通往後山的道路。他毫無畏懼的仰頭和挖掘機上的人對視。
“李管家。”陸汀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管家麵前,“你每天午夜整點在對著誰跪拜?”
李管家舉起的雙手一僵,“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又是這句萬精油的說辭,陸汀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點了點頭:“那好,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祖宅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這裡是陸家的祖業,除了祖宗牌位還能有什麼秘密!”李管家惡狠狠地瞪著陸汀,好像他冒犯了什麼極其珍貴的東西。
陸汀:“我已經知道了,是陸鴻疇害死了我爸媽,他買通保姆的丈夫開車撞死了他們。為什麼,是因為他們想帶我離開?就因為這個,他可以狠心到殺死自己的親兒子?!”
管家臉色大變,強行鎮定住,“沒有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從誰那裡聽來這些,但我……”
“是保姆親口告訴我的。”陸汀盯著管家的表情一字一頓道,“還有負責監視她的司機。”
“你被騙了,那些都是假話。”李管家還在硬撐,“你爺爺和你爸爸的關係一向和睦,又……”
一大堆的說辭卡在了嗓子眼,李管家吃驚地看著陸汀。他張大嘴,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貼在喉結外麵,正在爬動。
他垂下眼睛,隻能看到自己的鼻尖,正想伸手去抓,那東西已經快速溜走,竄進了他的嘴裡。
黑色蠱蟲進入身體,立刻取得了控製權。
它操控著管家退讓到一邊,眼睜睜目送那輛挖掘機從自己麵前經過,繞去了宅子後麵的空地。
陸汀打了個響指,蠱蟲立刻從管家嘴裡跳出來,“陸豐想要這塊地,我就送給他。”
寧偉成什麼也不問,既然兒子不想要了,他就麻利的聯係自己的律師幫忙辦理手續。快的話當天下午,地契轉讓手續就能辦好。
陸豐接到電話後激動得雙手顫抖,說了無數句感謝的話,隨即打電話給施工方,下令立刻拆掉祖宅。
祖宅的瓦礫和白色牆壁,一樣一樣的在管家眼前轟塌陷落,他被陸豐的人押著肩膀站在祖宅的大門外,睚眥目裂,發瘋一樣的詛咒:“你們會遭報應的,老爺會回來的,讓你們一個兩個全都不得好死。”
“要回來嗎?”陸汀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個字,突然調頭把管家抓了回來。
他把人推給林歸:“綁起來。”
管家正要喊話,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腳無法動彈了。細微的刺痛緊貼著皮膚,漸漸的,刺痛變得尖銳難耐,像是一根根戳在皮膚上的鋼針。
可眼睛不會騙他,周身明明什麼也沒有。
“你們要對我做什麼。”李管家強忍慌亂,故作鎮定的看著陸汀。
陸汀朝他走近,將管家口無遮掩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就想問一問,陸鴻疇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他臨死前都跟你說了什麼。”
“我……”管家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我說的是氣話。”
“行,刨祖宅都不能讓你鬆口,那就刨祖墳。”陸汀陰冷的盯著管家,“正好,我也很好奇老爺子的骨灰長什麼樣。”
管家眸光動了動,他的情緒似乎打了個轉,遲緩了兩秒才爆發出怒氣。
陸汀眼底連冷笑也沒了,他沒有錯過管家發怒前的那抹平靜,就好像掘祖墳撒骨灰沒什麼大不了。
按照管家對陸鴻疇的忠誠度,他不該是這樣的表現。
陸鴻疇會回來。
陸汀無比肯定。
林歸轉頭看向那件偌大的中式宅院,屋後那片蒼翠的樹木正在搖晃,是挖掘機開了進去。
轟隆隆的機械聲滾過。
“停下,你們讓他停下!”管家蒼老沙啞的聲音不斷,陸汀不為所動。
嘩啦一聲,一棵樹倒了下來,光禿禿的樹梢恰好搭在宅院的屋頂上,青色瓦片被掃落了下去。
“祖宅不能毀,還沒到時候,還沒到時候……”他失心瘋一樣的嘶吼,身體被無形的藤蔓勒出了血也顧及不上,拚命地想把雙手掙脫出來。
“為什麼還沒到時候?”陸汀緊緊盯著管家的眼睛。
李管家驚惶到了極致,不知道沒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恐懼。
隨著樹木倒塌,靠進後山樹林的瓦片越來越多的落到地上,每一塊瓦片的掉落,都在加深管家的那份恐懼。
管家的表現令人不安,陸汀想到什麼,轉身就走,他必須去墓園看看陸鴻疇的骨灰還在不在。
寧偉成張嘴喊了一聲,陸汀根本沒聽見,林歸一把將人拽住,兩隻手捂住陸汀的耳朵,扶著他的臉頰強迫他看向自己。
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可是陸汀沒辦法冷靜下來。
從見到保姆和司機起,他的心就被生生割裂開了,疼得他想要喊出來。隻要一想到父母是因為他才死,心疼和鮮血便開始伴生存在。
林歸將人按在自己肩上,嘴唇懸在青年的耳尖片刻,落下一吻。
“他們不會怪你的,而且這一切也不是你的錯。”男人的大手輕輕拍打著青年的後背,懷裡的身體僵硬著,不知過了多久才鬆緩下來。
胸口的襯衣漸漸變得濕熱,小聲的啜泣聲隱藏在男人懷中,很快就變得收不住,變成了嚎啕大哭。
管家不死心的還在掙紮,胳膊上的皮蹭掉了很大一塊,雖然破壞還沒有波及到祖宅,但他知道,這一切隻是開始。
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們會遭報應的!陸汀,你不得好死!”
寧偉成看兒子哭得那麼傷心,心裡恨死了陸鴻疇,聽到這種詛咒後更是火冒三丈,也不管對方年紀多大,能不能承受得了,提起西褲一腳踹了過去。
管家悶哼一聲,衝著寧偉成呸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帶著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能來陸家,能成為老爺的封印的載體,那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你們以為這樣就能阻止嗎,不可能的,老爺早就算計好了,誰也不能阻止他!”
說完他哈哈大笑,可是笑著笑著臉色就陰鬱下來。
陸汀再一次逼近,掐著管家的兩腮,陰鷙道:“那你就等著給他收魂吧。”
半小時後,陸汀和林歸抵達墓園。
墓園裡有很大一片被陸家早早買了下來,屬於陸鴻疇的墓被兩人撬開,白玉板子碎成兩半落在一旁。
裡麵空空如也。
——
祖宅的前後共有三個院子,拆毀工作需要兩天時間。陸汀調整好情緒,決定先買個帳篷,暫時住在祖宅外。
林一收到先生的消息後,立刻去了戶外用品店。
女羅刹跟在他身邊出謀劃策:“老東西那麼悶騷,喜歡又不敢說,你乾脆就給買個單人的,兩個人乾柴烈火擠在一起,咱們再幫著點一把火……”
林一:“……”
林一:“外麵就是陸家的列祖列宗,萬一他們真的在帳篷裡那什麼,會不會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女羅刹不以為意,非常堅定自己的想法,“你想想,是不是每次先生從隔壁回來都心情很好,經常忘記抽背我法律條款,對你也沒有那麼麵癱?”
林一老實巴交的點頭:“對。”
“那你想讓先生快樂嗎?”女羅刹叉著腰認真問道。
林一:“想。”
女羅刹狡黠一笑,鄭重的按住林一的肩膀:“那就聽我的,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