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渡罪塔的天搖地動還在繼續,震出漫天灰塵,讓這□□也像暴雨前奏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那人陰冷的聲音分明是從塔尖傳來,卻清晰地在花無端耳邊回蕩。
四周所有的人似乎都被這句話激怒了,他們周身立刻散發出黑光。
——這大概就是肉眼可見的戾氣。
有點厲害。
但人類最古老的情感是恐懼,最古老的恐懼則是對未知的恐懼。
所以此刻,花無端不管自己是人是鬼,是仙是魔,她是絕不可能踏上這座塔半步的。
送人頭也不是這麼送的好嗎?
於是,花無端緊握住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掉頭就走,什麼都沒說,空留下一地問號。
他們宮主那看起來像落荒而逃的背影一定是幻覺。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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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這段路,花無端起碼走了半小時也沒回到她醒來的屋子。
她明明記得來的時候沒用幾分鐘,那離修揮開雲霧便到了渡罪門,怎麼現在卻半天回不去?
直到穿過了一個小花園才看見那山洞的影子,她終於明白過來,之前離修那一揮袖子大概是折疊了空間?
媽的,尊重一下愛因斯坦好嗎?
這個世界真的好瘮人。
烈日炎炎下,花無端抱緊了胳膊,感覺一陣虛寒。
她怎麼就穿成了一個魔呢?她就一愚民體質,上來就拿狼人牌,這是要玩兒死她嗎?
好想死回去。
可是她真的好怕死啊。
而且萬一死了回不去怎麼辦?
那還是苟著吧,好歹這邊她不用熬夜加班。
但是她在這裡要打怪啊,那渡罪塔裡的妖怪真的好恐怖,怕是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她。
一路上,花無端腦子裡各種想法齊飛,腳步也不知不覺邁得更快,以至於後麵跟上來的離修一聲呼喊直接把她嚇得連退幾步。
“宮主?”
花無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離修立刻停下腳步關切地問:“您怎麼了?”
原本從醒來後,這個人就一直跟著自己,花無端覺得他性格溫和,對他還有幾分好感,下意識便認為他是個仆人。
可自從知道自己是個“魔”,便意識到身邊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萬一人家根本就不是仆人呢。
源於本能的恐懼,她現在就很緊張,連呼吸都變得謹慎,謹小慎微到有些卑微地問:“請問您跟我的關係是?”
離修一點都不驚訝花無端不記得他,平靜地說:“屬下是宮主的貼身侍衛離修。對了,屬下這裡有宮主詳細的生平傳記,可供您每次失憶後使用。”
天。
這哪兒是貼身護衛,分明是貼心護衛。
緊接著,花無端就肉眼看著他憑空變出一本比成語大詞典還厚的書。
不是,這是個人傳記還是史記?有必要這麼厚嗎?
大概是看出了花無端的抗拒,離·貼心小棉襖·修又變出一本小冊子,“宮主,這是簡略版的,要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問屬下。”
啊,可真是人性化。
行吧。
既然不敢死回去,花無端隻好認命地開始翻開了自己的個人傳記。
從滿篇的彩虹屁中,她艱難地依靠自己的理解提取出了一些有效信息。
她今年三百六十五歲。
是的,花無端沒看錯,數字中間也沒有小數點。
她瞬間理解了為什麼那本詳細版傳記有那麼厚。
除了年齡之外,
她還有幾個很拉風,但是聽起來就不是好人的稱號,比如“千秋萬代七曜宮宮主”、“魔修的楷模”、“魔界的光”、“魔界萬人迷”、“疾風掠奪者”、“魔界審美統一者”……
要不是開篇寫了她的名字,她還以為自己叫丹妮莉絲呢。
哦,對了,她還坐擁一個很牛逼的地盤,叫做赤霞極,就是人仙魔三界之中的魔界。
作為整個魔界的大boss,花無端不僅自身功力超絕,手底下還有無數走狗……哦不,是無數徒眾。
這些人各個身懷絕技又囂張跋扈,誓死擁護花無端,為她的為非作歹保駕護航,以致於她能在整個魔界橫著走。
而花無端作為大魔頭,明火執仗幾百年,標配自然是數不清的血海深仇。
赤霞極七曜宮大門外每天都有上門尋仇的人,有的是仙界的,有的是魔界的,甚至還有凡人上來送死。
因此,七曜宮的花總是格外地紅,全都是被血染的。
啊,原來還不是一張單純的狼人牌,還是明牌。
花無端麵如死灰地合上這本傳記,袖中的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
嘶,好疼。
行吧,不是夢。
在花無端努力去接受這個煉獄劇本時,她腳底下所踩的地麵又開始隱隱震動,身旁的樹枝也戰栗著。
那藏在烏雲後的渡罪塔遠遠可見輪廓,如同一隻凶神惡煞的鬼怪陰影籠罩在上空。
花無端這才想起來自己此刻麵對的最嚴峻的問題,她後背止不住地發涼,問道:“那渡罪塔裡關的人是什麼來頭。”
“君彆慕啊……”
離修提到他,看了一眼漫天的滾滾烏雲,竟勾起了一絲冷笑,“他是太初墟修仙門派十州六島之師尊。”
淦。
花無端覺得這名號聽起來比自己的還要拉風。
而且作為“師尊”,說不定一把白胡子掛在嘴邊,盤腿打坐老半天,一睜眼卻能扭轉乾坤,把她這種壞人殺得乾乾淨淨。
總之就是惹不起。
“不過他現在被您關在渡罪塔,任他有滔天的本事也隻能任您宰割了。”
離修抬眸,平靜的眼睛裡終於透出一股精光,“您現在恢複了,隻需殺了他,太初墟群龍無首,我們便可趁機攻占,從此那十州六島的靈源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宮主便可執掌三界,成為天下霸主。”
花無端:“……”
這踏馬是什麼中二發言?
我連牛頓都打敗不了還想成為天下霸主?
“哦,原來是這樣……”
花無端努力地想融入這個世界,可是真的好難。
突然,陣陣陰風吹來,有一股吵鬨聲忽近忽遠。
好一會兒,花無缺才從中捕捉到一道陰森恐怖的聲音:“花無端!還我師母命來!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花無端雙眼突然瞪大:“這、這是什麼東西?”
離修道:“宮主無須惱怒。”
花無端:“……”
你他媽哪裡看出我是惱怒了?我這是嚇傻了好嗎?
而離修隻是眯了眯眼睛,接著說道:“不過是些不自量力的宵小,屬下這便去殺了他們。”
說完,他突然就飛走了。
然後遠處就傳來了打打殺殺的聲音。
花無端呆呆站著,麵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
幾秒後,她突然原地跳了兩下,發現自己依然飛不起來,這才垂頭喪氣地朝屋子走去。
守在門外的侍女們遠遠地就朝花無端行禮,她視若無睹,隻一心想著有什麼辦法能穿回去。
比起在這個魔幻的世界天天被人追殺,那還是熬夜加班的死亡概率低一點。
走到房間門口,邊上兩個侍女推開門,花無端埋頭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