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端“……”
我也想跟你一起坐下來哭嗚嗚嗚,這到底是什麼修羅場劇本。
外麵的殺戮聲越逼越近。
就像小時候的噩夢,外麵是喪屍、是僵屍、是吃人的怪獸,全世界都陷入危險,隻有房間的一隅是安全之地。
花無端就是個脆皮人類,可經不起這些神仙捅幾刀,她打死都不可能出去的。
小侍女隻當花無端這害怕的表情是因為重傷仍未愈,心裡便想著自己這次肯定死定了,隻能在那裡哭天抹淚。
“扶桑妹妹才剛剛煉體,疼得要死,沒想到馬上就要真的死了嗚嗚嗚……憩樾哥哥的孩子才剛剛出生,還沒孵出來呢……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嗚嗚嗚……”
縮在床角的花無端,緊攥著帳子,鬢邊汗流涔涔,打濕了一縷縷長發。
小侍女絮絮叨叨的遺言像魔咒一般在花無端耳邊立體環繞,打鬥聲也迅速逼近,戰火儼然已經燒到了門外。
又不知過了多久。
在那些廝打聲、叫囂聲中,花無端終於被迫接受了這一場殺戮是因“花無端”而起,也隻能由“她”來終結的事實。
可她隻是占據了這具身體,除了擁有強大的體質外,她什麼都不會,連飛都不知道怎麼飛。
理智告訴她,她除了做一隻縮頭烏龜,彆無他法。
但要命的是,花無端生於現代,長於現代,骨子裡淬煉著對生命的敬畏。
不管這個世界有多麼荒誕,不管外麵有多危險,她似乎都無法真的麵對一個個生命因自己而消失。
片刻後。
小侍女聽見床角有了動靜,緩緩抬起頭,見花無端起身了,便連眼淚都沒擦就上去攙扶。
可是走到門口,花無端這腿就跟灌了鉛似的,怎麼都邁不出那道門檻。
小侍女感覺到花無端的手臂在顫抖,問道“宮主,您、您怎麼了?”
花無端渾身冒著虛汗,定睛看著窗外不遠處的滾滾濃煙。
一側頭,又從那麵水簾鏡中看見自己慫得一批的模樣。
她想好了。
她將發揮自己多年來國旗下演講的經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用嘴炮功力,不費一兵一卒,來終結這場戰事!
“我問你啊……”花無端在推開那道門之前,抓緊了小侍女的手,問道,“我要如何,才能看起來就比較凶狠嚇人呢?”
“比較凶狠嚇人?”
小侍女眨了眨眼睛,“那宮主您隻需收斂些許即可。”
花無端“……”
——“砰!”
小侍女剛說完,眼前的大門就被一股強力破開,漫天金光乍現,晃花了兩人的眼睛。
待視線逐漸清明後,花無端定睛一看——
半空中,太初虛數百位高位者皆踩雲而立,周身雲霧繚繞,仙鶴相伴,麵色平靜地看著這一片戰場。
各個倒是仙風道骨,一身潔衣無瑕,看著實在不像是發動這場殺戮的人。
而花無端麵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靈獸與妖獸殘暴地撕咬著對方的軀體,兩方傷員鏖戰不止,劍光魔氣迸出要將這懸崖燒為灰燼的氣勢。
因為花無端的出現,此刻,所有人、魔、獸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花無端緊張得想吐,得用力抓著小侍女的手才能站穩。
她深吸了口氣,在一道道刀似的目光中,張開了嘴——
半天卻沒吐出一個字兒。
整個大殿門前呈現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兩隻長舌鳥停在一旁的枝頭,嘰嘰喳喳了起來。
“太初墟這些人也真是不要臉。”
“怎麼說?”
“你真信花無端能把君彆慕關在七曜宮兩個月?”
“據說是花無端在君彆慕頓悟期偷襲的!”
“傻鳥!即便是頓悟期,君彆慕能被偷襲至毫無還手之力,任由花無端將他虜獲?嗬嗬,依本鳥看,不過是陰謀罷了。你看,今天七曜宮上下無人,隻一個重傷初愈的花無端,他們偏偏挑了這時候來,嘖嘖,是何居心?”
“姐姐說的對,若是平日裡,除了那君彆慕,太初墟再無人是花無端對手。如此看來,真算不得君子。”
長舌鳥的聲音被隱在風聲中,無人在意。
這時,一個高大男子見花無端久久不出聲,便將手中的劍直指著花無端,怒喝道“花無端!你今日若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宗門定踏平七曜宮!叫你魂飛魄散!”
這話雖然聽著嚇人,但花無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演講情緒都醞釀好了。
誰知她身旁的離修捂著身上不斷流血的那幾個傷口,中氣十足地回道“大膽狗賊!今日你們一個都休想活著離開七曜宮!”
花無端“……”
這時候還在說垃圾話,沒救了,一起撲街吧。
兩方氣氛因為這兩人再次變得劍拔弩張之時,幾道鶴鳴聲穿透雲霧,幽幽傳來。
太初墟的人齊齊向那側看去,待看清來人後,接二連三恭恭敬敬地行禮。
“師尊。”
聽到這個稱呼,花無端目光忽閃,猛地抬頭望去。
君彆慕就站在那最陡峭的山巔處,負手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
他一襲白衣飄逸,不曾沾了一點塵埃,眉眼裡也沒有對這血腥場景的一點憐憫。
分明他才是這場廝殺的主導者,看起來卻像一個冷漠的局外人。
即便如此,花無端也隻能將求生的唯一希望放在他身上,即便不久前她還被他的劍逼得冷汗直流。
花無端剛提起裙擺,要朝他的方向走去。
太初墟的人一看出她的意圖,立刻警鈴大作,四周數百人拉弓的拉弓,拔劍的拔劍。
在這千鈞一發、稍有不慎就要萬箭穿心的時刻,花無端嚇得立刻管住了自己的腿,隻好朝他喊道“君彆慕!”
他側頭的動作微乎其微,難以察覺,讓人懷疑他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總歸他是沒有回應花無端,她的聲音在這山崖間孤零零地回蕩,聽起來有幾分莫名地淒楚。
她明白了。
這君彆慕整個人就是一大寫的渣男,不下狠藥就休想在眾目睽睽下賴上他。
等那回音嫋嫋消散,君彆慕漫不經心地抬起一隻手,一隻翠鳥飛來,停在他指尖。
身後死傷萬千,血腥漫天。
而他卻仔細又輕柔地拂去這隻鳥身上的柳絮。
四周的雲霧依然悠悠漂浮著,他的神情亦沒有任何變化,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而後,他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揮手,翠鳥嚇得振翅而飛。
太初墟的人似乎是從這個動作中得到了什麼信息,氣焰越發囂張,有人一聲令下,廝殺再次開始,而那些站在雲端的人紛紛露出了對花無端的殺意。
花無端渾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血液倒湧,大喊道“君彆慕!你要是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這人終於露出點人的表情了。
他再次回過頭,抬了抬手,四周廝殺停下,一片寂靜,而他則是沉沉地看了花無端片刻,突然笑了。
每次他一笑,花無端都覺得渾身汗毛倒立。
比如現在,他那笑容仿佛在告訴花無端“你今天要是說不出令我滿意的悔事你就一定會後悔”。
完了。
花無端胸口劇烈起伏著,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她剛剛就是被逼急了才那麼一說,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圓!
這片刻的停頓,花無端全身神經緊繃,指尖連連戰栗。
那麼多隻箭都指著她。
萬箭穿心的滋味,她想都不敢想。
正因此,絕望往往能把人逼到絕處,再逢生。
在千萬道目光下,她目光漸漸堅定,死死地盯著君彆慕。
那兩隻長舌鳥隱在樹葉叢裡,看得津津有味。
“姐姐,這花無端該不會是要求情吧?她會下跪嗎?”
“求情?蠢貨,花無端就是死,也不會跟君彆慕求情,還下跪呢!”
“可是她現在孤立無援,若不求情,今日必死無疑!”
“便是求情,君彆慕就會心軟?況且誰不知花無端最恨的人就是君彆慕,畢生心願就是將君彆慕折磨致死,她怎麼會跟自己的死敵求情?”
那隻小長舌鳥仔細想想,確實是clex最快發這個道理,“那、那她難道是要跟君彆慕同歸於儘?”
“聰明,你看她眼睛都猩紅了,可真是一個有骨氣的魔女啊。”
長舌鳥話音剛落,花無端的聲音便清晰地傳入她們耳中。
——“我知道仙魔殊途,你舍得我被你的同道討伐,但是你舍得我肚子裡你的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