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前,白晝淺吸了一口氣。
被樸相男折磨了這麼久,李清明的脾氣大概也快到極限了。
雖然希望不大,但她內心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小期待,畢竟她現在的身份相當於救美的英雄,期待一個李清明嬌羞感激的小表情倒也合情合理。
白晝就此提了口氣,掀開帳簾。
卻見李清明正背對著帳口插兜端坐,聽到這個聲音微側了下頭,接著臭臉一甩:“慢死了,搖輪椅來的麼?”
聽到這個,白晝反倒踏實地舒了口氣。
“兩三天不見,我還真有點想念你這憤世嫉俗的眼神和刻薄的語氣。”
她一邊說,一邊拍著身上的塵土走到了李清明對麵的桌前。
李清明卻看也不看她,隻歪過頭說道:“我就絲毫不想念你臃腫的身體和年邁的氣味。”
“年輕人話不要說得太滿。”白晝玩味地落座道,“如果你這麼描述我,那外麵的那個艾可,又該是什麼的身體和什麼的氣味?”
“……我懶得想。”李清明掙紮了很久才勉強說道,“在創作表達上我是現場體驗派的,不接受事後的修辭構思。”
白晝點著下巴思索道:“翻譯過來就是說,你必須盯著艾可的身體,聞著她的氣味,腦子裡才有會感覺對吧?”
“……差不多得了。”
“不是吧。”白晝微微張嘴,“你真對艾可這樣的女人……”
“在犯什麼病?彌留之際了麼?”李清明一臉費解地搖頭道,“這事就相當於讓你去看周城的身體,去聞周城的氣味一樣,不惡心麼?”
“哈!伱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白晝一樂,這才舒坦下來往椅背上一靠,“如你所見,分局已經搶回這個案子的主導權了,我也已經看過了關於你的問詢並呈交了報告,所有錄音錄像設備也已經斷電。理論上說現在問詢已經結束,我們應該收工了,但我知道你不滿於此,所以我進來陪你坐一會,但你還並沒有權限知道更多的事,所以我不能回答你的任何問題。”
說至此,她又點了點桌子:“聽懂了麼?我是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
李清明聞言身子一挺。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阿姨進來是泄密來的。
也就是說,存在明確他李清明不知道,而白晝知道的事情。
結合之前從樸相男身上套出來的信息,這個事情隻有可能關乎兩個人。
“張三?”李清明當即問道,“這個案子鬨的這麼嚴重是因為他或者他身後的人?”
白晝默默搖頭。
李清明眉色瞬時一提。
不是張三?
很好,那就更有趣了。
“杜怡美?”他興奮問道。
白晝默默點頭。
“她……她的確迷惑了我,甚至也迷惑了殷璃,她太像個人了,不,她根本就是個人,正如同……”李清明突然驚聲道,“陳雪見?”…。。
白晝再次點頭。
“這樣麼?等等,我想想……”李清明快速思索著,“潯龍境的秘境是先出現的,而杜怡美是後進來的……但這倒也不一定……”
李清明想至此又忙問道:“杜怡美是跟著張麗雅的箱子進來的麼?”
白晝點頭。
“那就確定了,箱子裡麵是杜怡美的屍體了……因為她早已死於墜樓……”李清明掐著下巴道,“就是說,張麗雅通過某種方式,讓死去的杜怡美成為了秘境的主宰,並反向汙染,或者說是同化了潯龍境本身的主宰……怪不得……怪不得張麗雅一定要和我作對,一定要殺死我,因為她知道我是最強的,我有能力殺死主宰,我必定會清理秘境,而她希望她的女兒永遠活在裡麵!”
李清明越說表情越精彩,卻也越悲哀。
“可這個一意孤行的母親,再一次脅迫了她女兒……女兒們的人生。
“她複活了厭惡活著的女兒,連同被同化的主宰,我的女總裁,未來的杜怡美,一起承受這場不得不‘活著’折磨!
“是張麗雅,她將原本解脫的女兒又拉回了地獄,為潯龍境內原本自由自在的野生主宰灌入了意誌。
“媽的,又想再殺她一次了。”
聽著這些,白晝一陣短暫的愕然後,也隻是聳了聳肩。
李清明的推測自然是完全合理的,但這些情感曆程並不需要寫在報告裡,隻需要讓上級知道,張麗雅很可能擁有“讓屍體重生為主宰”的手段罷了。
對麵,李清明也暫且抽離出對張麗雅的厭惡,緊接著問道:“那張麗雅與韓春、陳雪見或者熊軒有關麼?”
白晝頓了頓,最終還是點了下頭。
李清明瞬間眉色一揚,探身與白晝展開了講解:
“既然這樣,那已經可以做出推論了。
“乍看之下,韓春、陳雪見和杜怡美,似乎是三種不同的情況。
“其中韓春像是帶了個炸彈一樣,定時引爆了秘境。
“陳雪見,則是以自身為媒介引爆了秘境。
“而張麗雅是將杜怡美的屍體重生為了主宰。
“這好像是三種情況?三件事?
“不不不,根本就是一種,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彆忘了,主宰永遠與秘境同在,甚至可以說秘境是主宰身體的延伸。
“所以所謂的秘境爆發,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
“主宰誕生!
“從這個角度看,這三個人做的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用人類的身體,使主宰誕生!”
聽到這裡,便是白晝也難免一驚而起,她還真沒想到這裡,隻是和樸相男他們一樣,將杜怡美的情況理解成了一個詭譎的特例。
但一聽李清明的分析,這件事瞬間就簡單起來了,一點也不複雜。
韓春、陳雪見和杜怡美,他們使用到的技術或許根本就是相同的。…。。
白晝驚愕之間,李清明則依然在神思飛轉。
“如果將主宰誕生的技術形容為“藥”的話,那他們各自服下的那一粒,很可能存在微妙的差彆,但功效一定是相同的。
“其中韓春的劑量更小一些,讓他得以存活。
“相比之下,陳雪見的劑量似乎是過大了,引發了深層次的突變。
“杜怡美則乾脆起死回生,並汙染了其他樣本……
“樣本?我為什麼叫他們樣本……
“對,實驗,太像了,這太像醫學實驗了……
“將樣本分組,用不同的劑量和組合進行結果比較……
“韓春、陳雪見正是這場實驗的“誌願者”。
“他們因狂熱而被利用,因病情而被控製,因極端的監護人而重返地獄。
“而這一切……通通……隻是一場……
“偉大的實驗!”
李清明說話的同時,已不禁顫抖地舉起雙臂。
藥!
那是藥!
是藥就可以量產。
然後呢?
然後這盛世如我所願。
可是……
李清明卻又突然掐住了頭,有些分裂。
“可小雪見是無辜的……
“杜怡美也早該安息……
“實驗不該是這樣的……
“應該由韓春或者熊軒擔當樣本,他們爆炸一萬次也無所謂。
“還有那些販賣成癮品和性犯罪的人,這種人殺了都浪費,肉又難吃。
“對!對!對!
“實驗是偉大的,錯的是樣本!
“要糾正這件事!”
至此,李清明的思維終於順了過來,與白晝狠狠點了點頭。
“他的實驗很偉大。
“但隻要我們聯手。
“實驗很快就會是我的了。
“我保證童叟無欺!”
白晝頓時一陣頭大。
太認真了,她還沒見過目標如此堅定的李清明。
媽的這個人要是真的搶到了“藥”,怕是明天就要辦廠上線,後天就要搞雙盲……是的這就是李清明,即便是犯罪也要認認真真搞雙盲。
謝天謝地,現在那該死的“藥”掌握在某個幕後大惡棍手裡,而非李清明。
對麵,李清明看著她痛苦的表情,似乎也讀到了些什麼,糾結一番後才被迫很大方地說道:
“好吧……是我們的,你也有份,行了吧。”
白晝難免更加痛苦了一些。
但見李清明那忍痛割愛的樣子,卻又突然覺得這人能分享這個也算夠意思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