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豈止是不煩,江南甚至還隱隱約約有點小開心。
人有時候是真的奇怪,明明蔣延洲報了三千米長跑項目對她江南跑不跑一千五百米沒有任何影響,但江南就是覺得舒坦了。
見江南陰轉晴的一張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蔣延洲笑笑沒再說話。
-
運動會是在下一周的周三到周五舉行。
雖說在明禮各位老師的心中,狠抓學習成績是重中之重,但為了響應教育廳“中小學生應全方麵發展、重視素質教育”的號召,學校的領導班子還是很看重這一年一度的運動會。
所以明禮一向的傳統便是在運動會期間全校停課三天,全員融入到運動會的氛圍中來。
彆看高二十班這幫人先前對參加體育項目不積極,但對於白得三天放鬆休閒的假期,他們還是很激動的。
周三一到,甚至不用李成江招呼,他們就帶上各種亂七八糟的小零食以及各類娛樂設備自動自發去了操場的看台區集合。
由於女子一千五百米跑和男子三千米跑屬於高耗能運動,體育組為了讓參加了多個項目的同學有精力參加彆的項目,便把這兩項競賽定在了運動會最後一天的上午。
江南靠著她一貫糾結無益的良好心態,把運動會的前兩天過得非常滋潤,不是和一幫人開黑打遊戲,就是和季暮雨吃著零食到處溜達。
一直等周五早上到了學校,她才後知後覺地開始焦慮起來。
麵對未發生的痛苦,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將恐懼放大。
聯想到自己每次跑完八百米體質測試的痛苦經曆,江南甚至隱隱有一種自己跑完一千五會和這個美麗世界告彆的擔憂。
太陽已經從東邊的高樓大廈後升了起來,在空曠的操場上灑下一片暖烘烘的陽光,操場的廣播正一遍又一遍循環播放著高亢激昂的義勇軍進行曲。
在一片熱烈蓬勃的氛圍下,江南的焦慮情緒持續發酵。
想到她同桌那同樣令人頭疼的三千米跑,她下意識在看台區尋找蔣延洲的身影。
但即將跑三千米的本人似乎並不覺得頭疼。
明明馬上就要被公開處刑,蔣延洲卻絲毫不受影響地和錢子安在看台區的最後一排看著籃球賽視頻。
視頻裡的球賽明明正進行到關鍵處,蔣延洲卻鬼使神差地抬了下頭。
一抬頭,便撞上江南可憐巴巴的眼神。
江南的眼睛總是水盈盈的,這會兒在清晨的陽光下,水波裡閃著幾分明媚的光影。
被這樣一雙水波流轉的眼睛看著,進行中的球賽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蔣延洲朝錢子安扔下句“你自己看”,便起身向江南走過去。
這會兒班上的大多數人都去參加班級趣味接力賽了,高二十班的看台區稀稀拉拉地空著。
蔣延洲把襯衫外套隨意地搭在肩膀上,大搖大擺在江南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手肘往椅背上一擱,垂眸看著江南。
“找我有事?”雖然是問句,但蔣延洲卻篤定了江南在找他一般。
即便是在嘈雜喧鬨的操場,蔣延洲身上乾淨清冽的氣質依然不受任何影響。江南注意到,蔣延洲坐下來的這小半分鐘,已經有好幾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投了過來。
不用想,也知道是蔣延洲吸引的各種花花草草。
擱在平日裡,江南肯定會好好調侃一下蔣延洲招蜂引蝶的魅力,順便再嘲諷一下他那篤定她找他有事的自信從哪裡來。
可是這會兒她心裡腦子裡想的都是要人命的一千五百米,根本沒有彆的心思。
想到這兒,江南從身旁拿起一瓶水,有幾分疑惑地盯著蔣延洲:“馬上跑三千了,你不緊張嗎?”
蔣延洲氣定神閒地搖頭,仿佛他即將要跑的不是三千,而隻是三百米。
搖完頭,他還給了江南一個“有什麼好緊張跑就完事兒”的疑惑眼神。
江南算是發現了,對於長跑這件事的絕望和焦慮,她要在蔣延洲這裡尋找共情的可能性基本為零。
她索性放棄掙紮,擰開蓋子悶頭往嘴裡灌水。
隻是她剛灌了一口,蔣延洲就抬手抵住了塑料瓶的瓶身。
“乾什麼?”
江南說著躲開蔣延洲的手,準備再喝一口。
她倒也不是有多口渴,隻是想通過這種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的方式,緩解一下她的壓力。
然而蔣延洲卻並沒有給江南喝第二口的機會,不等她的唇碰上瓶口,就抬手從她手裡拿過了瓶子和瓶蓋,徑自蓋了起來。
然後把水放在江南夠不到的那一側。
江南頓時有幾分不開心了。
這人不能和她分擔痛苦就算了,連她喝水解個壓都要乾涉。
“你就不能有點常識?”蔣延洲看著江南氣鼓鼓的樣子,又好笑又無奈,“馬上就跑步了,喝這麼多水不怕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