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明明是冷風呼嘯的冬夜,江南的心卻被蔣延洲的溫柔燙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不會改變蔣延洲的決定,便隻能加快了步子往前麵走,希望能讓蔣延洲少淋一點雨。
從醫院到蔣延洲家,兩人走了十來分鐘。
一直到走進狹窄的居民樓樓道,江南才鬆了一口氣。
蔣延洲站得地方比江南低兩級台階,半片後背依舊淋在雨裡。
江南轉了身,拉著蔣延洲的手就把他往自己身邊帶。
這個季節的雨淋在身上自然是冷的,可是蔣延洲淋了一路,這會兒已經有些麻木了。
所以江南拉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就以為江南是害怕這昏暗狹窄的樓道。
蔣延洲便也顧不得收傘,隨意甩了甩傘麵上的水,然後反手將江南涼透的手握進掌心裡,往前走了半步,“這邊小區沒有正規的物業管理,所以樓道線路壞了很久都沒人俢,你害怕的話就靠我近一點。”
江南沒想到這個時候蔣延洲擔心的居然隻有她害不害怕的問題。
忽然的,她的眼角就有點酸。
蔣延洲或許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拒絕了她的表白,可是細細想來,完全是因為他在意自己不想讓自己受到傷害。
江南自己都沒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蔣延洲處處都在為她考慮,在乎她的喜悲,在乎她的感受。
即便是這些天來她對他一點也不好,還在剛剛因為他無心的一句話給他看了臉色,他也還是這樣仔細地護著她。
害怕被蔣延洲看出自己在哭,江南不動聲色地抬了抬頭。
一直到把淚意憋了回去,她才用帶著幾分哭腔的聲音催他,“你家在幾樓啊?外麵這麼冷,我們快點上去吧。”
蔣延洲的家住在頂樓。
因為是老式小區,樓棟裡並沒有安裝電梯。
聽到江南說冷,蔣延洲又把她身上裹著的外套緊了緊,才用那雙深邃的眸子看向她,“是不是累了?要不我背你吧。”
江南搖搖頭,隻默默地跟在他往樓上走。
如蔣延洲所說,喻麗晴果然不在家。
大概是擔心江南怕黑,一進門蔣延洲就點亮了屋裡所有的燈。
他把傘隨意地晾在門口,拉著江南的手把她帶進屋裡,關上門將寒冷的空氣隔絕在外麵。
因為江成行當初很早就創業成功,所以江南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她從小就住在偌大的彆墅裡,華麗的裝飾寬敞的房間對她來說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
至於像蔣延洲家這樣年代久遠的居民樓,她還是第一次踏足。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蔣延洲家的客廳。
雖然客廳不算大,四周的牆壁也都因為掉漆出現斑駁的痕跡,但不難看出屋子的主人是個很會生活的人,所有的物品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條。
尤其是鋪著碎花桌布的茶幾上還插著幾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讓人不僅察覺不到生活在這裡的窘迫,反倒還多了幾分溫馨。
蔣延洲自然知道江南是個過慣了富足生活的大小姐,察覺到她打量的視線,以為她是不適應這裡。
他有些抱歉地看著她,“我家有點小,委屈你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江南不希望蔣延洲覺得她是在敷衍他,說話時候她把身上打濕的外套脫下來,然後自然地坐在雙人沙發上,仰頭衝蔣延洲甜笑了一下,“我都能想象到你和阿姨生活在這裡時熱氣騰騰的模樣。”
江南臉上的笑意很真誠,沒有絲毫的不舒服或嫌棄。
蔣延洲這才放下心來,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便一個人進了臥室。
熱水裡放了些許的蜂蜜,喝下去時一股子甜頓時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江南把散著溫暖的水杯捧在手裡,感受著水杯中的熱量一點一點過度到自己冰冷的掌心裡,視線不經意地落在電視牆旁邊貼得滿滿當當的獎狀上。
幾乎都是蔣延洲小學和初中時得的。
有的紙張邊上已經有些泛黃了。
除了那天兩人三足的獎杯,江南從小就和獎狀沒什麼緣分。
可是即便如此,她好像依舊能透過這些單薄的獎狀,看到一個小男孩開心地把自己剛剛得的獎狀交給媽媽的溫馨畫麵。
江南想著,便情不自禁笑出來。
蔣延洲從臥室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江南一臉的癡笑。
見江南笑開,他的眼睛裡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笑意。
他把剛剛找出來的一條新毛巾遞給江南,“沒用過的乾淨毛巾,你擦一下身上的雨水吧。”
聽到蔣延洲的聲音,江南才從幻想裡回過神來。
卻在抬頭看到依舊渾身濕透的人時又怔了足足好幾秒。
江南以為這人進臥室是去換衣服的,卻不想折騰了半天隻是為了給她找一條毛巾。他難道忘記了自己半個小時之前還因為高燒在輸液嗎?
江南接過蔣延洲手裡的毛巾,卻並沒有聽話地擦乾身上的雨水。
而是直接站起來,從背後推著蔣延洲重新走進臥室裡,然後很是豪氣地把門一關,隔著門衝蔣延洲凶巴巴地放話,“你要是不把你身上的濕衣服換掉,你今天就不要從臥室裡出來了。”
江南鐵了心要讓蔣延洲換衣服,話放完便門神一般地守在蔣延洲的臥室門口,一副“你不換衣服你絕對走不出來”的架勢。
蔣延洲本來被江南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結果小姑娘大張旗鼓地隻是為了關心他。
雖然態度有點凶,但蔣延洲卻莫名的受用。
他看著被關上的門,搖著頭笑開來。
江南半天沒聽到蔣延洲的動靜,以為他是沒把自己的話放心上。
她剛要敲門提醒一下他,就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好,江南甚至能仔細辨認出蔣延洲脫掉衣服將濕透的衣服仍在地上的聲音。
明明是在監督他換衣服,可是江南忽然就想到了夏天,兩個人第一次見麵,她在遊泳池邊上一頭撞上蔣延洲腹肌的畫麵。
隔了好幾個月,她依然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碰到蔣延洲肌膚的那種觸感。
江南想象著此刻蔣延洲脫掉濕透的衣服將好看堅硬的腹肌露在空氣中的畫麵,忽然就覺得鼻尖有些發熱。
她下意識抬手去摸,還好並沒有鼻血流出來。
不過江南猛然清醒了過來——她好好一個純潔少女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一定是經常和季暮雨交流被她那些黃色思想洗腦了。
江南怕自己再腦補出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麵,不敢在蔣延洲的房門口繼續待下去,把手裡的毛巾往臉上一蓋,紅著臉回到了客廳。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想象的畫麵過於刺激,一直到蔣延洲換了一身乾淨的家居服從房間出來,江南臉上的熱意依舊沒有消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