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今年農曆新年在一月底,年過得早,期末考試的時間自然也跟著提前。
不等大家好好回味一下元旦節的歡樂時光,緊鑼密鼓的期末備考就大軍壓境般提上了日程。
明禮對老師教學工作的考核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學生的期末成績,老師們為了取得好的考核成績,元旦節剛一收假回來,各個學科就不約而同齊齊發力,今天默寫明天小測,將一群小孩兒逼得是苦不堪言。
饒是心大如江南,也在這種高壓的氛圍中也不得不被動學習起來。
蔣延洲倒是一如既往的散漫悠閒。
畢竟蔣延洲遙遙領先的成績擺在那兒,老師們甚至覺得讓他處在一個最放鬆的狀態,才能有助於他取得更優秀的成績。
是以蔣延洲成了高二十班一個極其例外的例外,可以不用寫作業也可以不用聽課。
每次江南學得頭大了,都忍不住忿忿地用筆頭戳一下坐在她前麵呼呼大睡的蔣延洲,直到擾了他的清夢讓他睡不下去了才算完事。
蔣延洲也不生氣,被江南鬨醒後,隻懶散地靠在牆上。
他就著惺忪的睡眼偏過頭去看被江南畫得一塌糊塗的草稿紙,笑得有些無奈,“哪道題又惹到你了?”
“題沒惹我你惹我了。”江南說著又狠狠在草稿紙上畫了兩筆,“憑什麼你可以過得這麼快樂啊?”
“因為每天都可以見到你。”蔣延洲懶懶的抬手,將江南的一頭細軟的頭發抓亂,“見到你我就開心了。”
突然的情話,讓江南心裡的不平衡減輕了不少。
但蔣延洲顯然不覺得這就完了,他胳膊隨意地搭在江南的桌麵上,屈起食指朝著江南勾了勾。
因著剛醒來,蔣延洲的眼神裡帶著幾分迷蒙,像是一片繚繞著朦朦霧氣的潭水,莫名的勾人。
江南下意識就貪婪地舔了下嘴唇。
直到聽到蔣延洲溢出一聲不輕不重的笑,江南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又在垂涎他的美色。
她不動聲色地擦了擦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口水,才故作正經地輕咳一聲,“有什麼事不能光明正大地說?”
江南這麼一說,吃瓜專業戶錢子安立馬湊了過來。
蔣延洲睨了他一眼,依舊勾著懶散的笑意,“你確定有些話想讓他這個二狗子聽到?”
江南果然猶豫了。
畢竟自從元旦節之後,蔣延洲的騷話說得越來越順口。
糾結了小幾秒,她還是乖乖地將耳朵湊到了蔣延洲旁邊。
蔣延洲像是故意一般,又湊近了幾分。
近到江南覺得隻要再多一寸,蔣延洲溫軟的唇就會觸碰到她耳朵上敏感的皮膚。
江南的一顆心輕輕顫了顫。
“其實你沒必要不平衡,我不好好學習是有私心的。”蔣延洲說話時的氣息儘數噴灑在江南的耳廓裡,“我想早點當上你的合法男朋友,才故意不好好學習的。”
雖然江南覺得即使蔣延洲再不好好學習,她的成績也不可能隻比他低五十分,但聽到他這麼說,心裡還是甜得像是裹了蜜。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蔣延洲這句話有魔力,江南忽然覺得她又可以再戰一百道數理化了。
想到這兒,她趕緊朝蔣延洲揮了揮手,“你趕緊的睡覺,彆影響南哥我學習考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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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樣高壓複習日子隻持續了十多天,很快就到了最後決定這群小孩兒寒假生活質量的期末考試。
考試前照常需要布置考場,李成江便提前給大家放了學。
江南慢騰騰地在收拾東西,蔣延洲也不催她,懶懶地靠在門口等著她。
這是這段時間兩人慣常的放學方式——江南拒絕沈國誌來接自己,以便和蔣延洲一起放學回家。
因為今天要收拾的東西有些多,江南拖拖拉拉地收了小半個小時,才算把自己的地盤收拾乾淨。
是以兩人從教室往樓下走的時候,教學樓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江南跟在蔣延洲後麵,眨巴著眼睛四下看了一圈。
確認沒有閒雜人等後,便忍不住湊近了幾分,有些大膽的用細白的指尖拽住了蔣延洲的袖口。
察覺到袖口處的拉力,蔣延洲垂眸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
他從口袋裡將手抽出來,隔著衣服的一層布料將江南小巧的手反握在掌心中,“這兩天教你的題都做會了?”
剛開始複習的時候,蔣延洲一點都不乾涉江南,也不過問每天她複習了什麼,隻管自己蒙頭大睡。
江南一度以為蔣延洲已經失去希望放棄她這個萬年小學雞了。
誰知前天自習課上蔣延洲忽然給了她幾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科的題,還讓她不會就問。
這就是學霸的考前押題嗎?
江南當時眼睛都亮了,也顧不得看什麼課本了,全身心地開始搗騰蔣延洲給她出的那些題。
江南思及此,樂嗬嗬地點了下頭,“會了會了。”
末了像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她又特意湊近蔣延洲,將手籠在嘴唇周圍壓低聲音,“延哥我現在是不是年級第二的備選人了?”
江南沉浸在“原來被霸王學習機關照是這麼爽”的喜悅中,還沒徹底笑開,額頭上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她下意識捂住額,就看到蔣延洲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蔣延洲挑了下眉,一副語重心長的語調,“乖,彆白日做夢,會影響智商發育的。”
江南:?
按照之前幾次考試的經驗來看,一般隻有年級第二的成績才能勉勉強強不比蔣延洲這種霸王學習的分數低超過五十分。
所以蔣延洲給她講題的時候,本來不抱什麼希望的江南一度以為蔣延洲是準備把自己往年級第二培養的。
是以這兩天江南除了做題,剩下的時間基本都在腦海裡幻想和蔣延洲位列年級第一、第二的美好畫麵。
江南甚至都在琢磨著要不要準備一下最佳進步獎的獲獎感言了,結果蔣延洲突然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白日做夢?
江南直接愣在原地,“那你乾什麼給我押題?”
蔣延洲站在低江南兩級的階梯上,轉過身去看呆住的人,“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是押題了?我又不是出題人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要考什麼。”
“不是押題那是什麼?”江南還不肯死心。
蔣延洲忽然笑開來,把江南半挎在肩膀上的書包取過來挎在自己身上,又摸了摸她蹙起來的眉頭,才不慌不忙地解釋:“那些題是給你鞏固基礎知識點用的,考試的題肯定比這難多了。”
蔣延洲不解釋還好,越解釋江南越絕望。
她哀嚎了一聲,沒長骨頭似的靠在蔣延洲身上,“那我到底能考多少分啊?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當上你女朋友啊?”
“考你的正常水平。”蔣延洲看向江南的眼神裡滿是縱容,怕江南摔倒,他抬起一截胳膊虛虛攬住她的腰,“現在知道後悔了?當時可著勁氣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有今天。”
正常水平?那不就是隻有三四百分?
江南真的要欲哭無淚了。
她當時就圖好玩了,哪裡想得到這麼長遠。
她就著靠在蔣延洲身上的姿勢,用腦袋在他肩窩裡蹭了蹭,帶著幾分撒嬌,“怎麼辦啊?要不我們彆講究那些約定了?”
江南像隻此時就像隻求主人親親抱抱的小貓。
感覺到肩窩處傳來的輕輕癢癢的觸感,蔣延洲心裡柔和得像是化開的冰淇淋,甜滋滋的被攪在一起。
他抬手安撫地摸了下江南的發頂,“我喜歡你,所以應該是我要努力成為你的男朋友,而不是需要你來操心怎麼才能成為我女朋友,知道嗎?”
“知道嗎”三個字說得很輕,輕到像是一隻羽毛,溫柔地拂過江南心裡每一寸地方,輕而易舉就撫平了她的焦慮。
江南“嗯”了一聲,點點頭。
她整理好情緒直起身,重新用指尖拉住了蔣延洲的袖口。
剛往下蹦了一級台階,她就不經意撞上了藏在下一層樓梯轉角處的一雙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江南嚇了一跳,但隨即很快認出眼睛的主人是許婉柔。
而許婉柔知道自己被發現,也沒再藏著掖著,麵帶微笑走出來試圖和蔣延洲打招呼。
自從上次許婉柔當著江成行的麵故意說出早戀的話題試圖挑撥他們父女關係的時候,江南就已經把這默認為雙方“撕破臉”的信號了。
雖然後來沒再找許婉柔理論過,但江南已經把她劃進了懶得搭理的那一波人的範疇。
是以江南這會兒也沒有打算搭理她,不等許婉柔把招呼打完,就拉著蔣延洲直接從她身邊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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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一般是市裡的教育局出題,整個海城水平參差的十多所高中統一考試,題目自然比平時學校裡單獨出的要中規中矩許多。
加上有考前蔣延洲給她鞏固基礎知識點,江南覺得自己考得還算不錯。
然而等到發成績那天,江南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倒不是因為焦慮即將知道的成績,而是期末考完後的這兩天她家江總一直在安排她去學習畫畫的事。
之前江南不想出國,江成行和江寒好商量地同意了,並建議她走藝考這一條路。江南總覺得時間還早,但江成行不能不早點為女兒打算。
畢竟江南雖然在繪畫上有天賦,卻一直沒有接受過太多這方麵係統性的學習,所以當時一決定下來,江成行就通過自己的關係到處給江南物色優秀的繪畫老師。
江成行人脈廣,很快就找到了老師,隻是這老師人卻在帝都。搞藝術的人多少都有點個性,答應江成行教江南可以,但是不會為了教江南這個學生而特地來到海城。
言下之意就是江南之後不得不去帝都學畫畫。
江成行很敬重這個老藝術家,對這個要求沒有太多猶豫,何況江南的舅舅也在帝都,江南在那邊他也還算放心。
他的意思是既然江南要去帝都學畫畫,那不如就讓江南剩下一年半的文化課就在那邊的學校上了。
等到以後真的考上了a大,再回海城來也是可以的。
江南也知道江成行的這些安排是為了自己好,可是一想到要轉學和蔣延洲、季暮雨分開,她的情感上一點都不想接受。
所以雖然江成行一直在給江南做思想工作,江南也一直沒有鬆口。
江南正垂頭喪氣地趴在桌上玩手指,季暮雨就一巴掌拍到了她麵前,“我說期末都考完了你還這麼要死不活是要哪樣啊?和延哥吵架了?”
江南眼皮都沒抬一下,“吵架算什麼,我的事兒比這嚴重多了。”
季暮雨本來就隨口一猜,沒想到換來江南一句“比這更嚴重”,那她能想到的就隻有分手了。
她神色複雜地看著江南,不知道這姐們兒鬨的哪出。
季暮雨半開玩笑半認真,“南哥合著你是知道季朝陽放不下在這兒給他創造機會呢?”
江南本來就煩,季暮雨還在這檔口給她提季朝陽,簡直就是煩上加煩。
她剛想給季暮雨一個翻到天花板的白眼,就看到蔣延洲從教室外麵走了進來,手裡隨意地捏了張紙。
隔著老遠,江南都能看到蔣延洲的眉眼都帶著笑意。
季暮雨一看蔣延洲這架勢就知道江南剛剛在敷衍她。
想到自己剛剛說的族夠把蔣延洲得罪百次千次的話,也不多留,在蔣延洲走近之前,就識趣地把空間讓給了還有五秒抵達現場的蔣大爺。
然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教室。
“你剛剛去乾什麼了?”看到蔣延洲,江南心裡更難過了。
“拿成績單啊。”蔣延洲說著把手裡那張紙放到了江南桌上。
江南現在哪兒有心情去關注成績單,甚至沒分給那張成績單半分正眼,就又重新趴回了桌上。
“不看看啊?”蔣延洲倒是沒想到江南一點不感興趣,忍不住用手掌把成績單往江南麵前又推了幾寸。
江南微微抬起半個腦袋,用一隻手戳了下蔣延洲搭在成績單上的手指,聲音有氣無力的,“反正你肯定都是年級第一,有什麼好看的。”
“未必。”蔣延洲聲音帶著幾分得意,“誰說我一定每次都會考第一。”
蔣延洲話裡有話,江南慢慢有點回過味來了。
她撐起整顆腦袋,帶著某種預感往那張成績單的最頂部看過去。
然而那裡寫著的卻並不是蔣延洲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位學霸。
江南驚訝地看向蔣延洲,顯然再問他是怎麼回事。
然而蔣延洲本人似乎對此一點都不在意,江南甚至看到他勾著唇笑了笑。
江南剛想問他笑什麼,將看見蔣延洲抬手往成績單的後麵指了一下。
然後他的視線極快地略到江南軟乎乎的臉上,喉結上下微微滾動,“這次沒好好學習隻考了423分,不多不少剛好高你50分,現在我是你男朋友。”
江南沒想到,蔣延洲為了她考了一次不屬於他的分數。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江南卻隻聽得到蔣延洲的聲音了。
她有些愣的看著蔣延洲。
蔣延洲是那種很乾淨清冽的長相,但長得卻並不軟,他的下頜線很堅毅,刀削斧鑿出來的一般。這會兒他那雙沉靜深邃的眸子正鎖在江南身上,有些期待地等著她的回應。
江南抿著唇。
如果這事擱在兩天之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應蔣延洲。
可是現在她有點不敢了。
江南不知道也不敢想如果蔣延洲知道她即將轉學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她難受咳了一聲,張了張唇,試圖說出點什麼。
隻是不等她發出聲音,就有人先她一步叫住了她。江南回頭,就看見許婉柔略微揚著下巴,眼神裡帶著些說不清楚的嘲諷情緒。
見江南轉頭,她指了下走廊的一側,“李老師讓你去一趟辦公室,現在。”
最後兩個字她咬得很重,像是怕江南不會去似的。
江南自然不知道李成江為什麼突然找她,也並不在意為什麼自己會被叫去辦公室。
她心裡全是蔣延洲剛剛的話剛剛的模樣,所以這會兒下意識看了蔣延洲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