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和渣男固然可恨,可祝青岩的出身卻是她個人無法選擇的原罪,這樣的原罪與人能作出的惡相比,何足道哉?
她不會因為出身而輕視於人,況且祝青岩算不上大奸大惡,耍的那些小心機,祝瀾甚至沒興趣浪費那個時間精力去和她“鬥”。
祝瀾眸光銳利地看向薛眉,“你覺得她的手段卑劣,而你高尚,那是因為你運氣好。
你的出身讓你不需要用那些手段,就能獲得更多的資源。
但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為生存而掙紮努力的人,你憑什麼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態,來對她們進行道德審判?
如果易位而處,你又能高尚多少?”
人群中的秦雨薇眸光深了幾分。
薛眉張了張嘴,瞠目結舌。
祝瀾一個嫡女,替親爹和外室生的女兒說話?
瘋了吧,一定是瘋了吧!?
而坐在地上的祝青岩還執著地認為,是祝瀾貼出的那張告示,現在又來這裡裝好人,憤然道:
“祝瀾,你不要在這裡假惺惺!我不過是出身不好,就要處處受你的欺負。
我知道你討厭我,我現在落到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
“你閉嘴吧。”
短短四個字,不怒自威的氣勢卻讓祝青岩不禁瑟縮了一下。
祝瀾的眼中甚至帶著幾分不耐煩,訓斥道:
“用你那腦子好好想想,自從進了書院,我勝過你的一樁樁、一件件,有哪件事情與身份有關?
你再想想,這麼久以來,我何曾仗著自己的身份欺壓於你?
祝青岩,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錯,你是注定要比彆人活的艱辛一些。可你沒有缺胳膊少腿,出身不是你耍弄心機、整日怨天尤人的借口。
我勝過你,那是因為我比你有天賦,比你聰明,還比你努力。與什麼狗屁的嫡出庶出還是外室所出沒有一點關係,聽懂了嗎?”
祝青岩被罵得一愣一愣,連哭都忘了,怔怔地瞪著祝瀾。
比她有天賦,比她聰明,還比她努力……
好紮心啊!
可是回想起來,大家都是在同一所書院裡念書,就連祝瀾他們去找紀無涯學詩,自己也都是偷偷跟著聽的。
祝瀾明明知道她在偷聽,卻沒有說破。
可自己最後還是技不如人……
祝青岩錯愕地低下頭,難道有錯的不是自己的出身,而真的是她能力不行嗎?
更難過了是怎麼回事?
祝瀾一番言語鏗鏘有力,話音結束,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一時間鴉雀無聲。
過了良久,忽然有一道掌聲自人群之外響了起來。
竟然是歐陽燁來了。
學生們連忙給歐陽燁讓出一條路。
“說得好!”歐陽燁極少流露出如此不加掩飾的喜悅與欣賞。
他走到祝瀾麵前,目光掃過在場的眾人,說道:
“你們可知‘無類閣’為何要叫‘無類閣’?正是取自聖人‘有教無類’之意。
何謂‘無類’?你們之中,有名門望族之後,也有布衣百姓之子,既然成為了龍場書院的學生,書院便會一視同仁,希望你們在書院裡能夠暫時拋卻那些尊卑貴賤,一心向學。
你們之中的許多人,一生之中隻有書院這一次機會,能夠接觸到原本與你們相距甚遠的圈層。
出身普通者當以此自勉,更加勤奮,位高者更應體察他人疾苦,學會以平常心待人。
日後書院中如若再有倚仗身份欺壓他人的事情發生,莫管本監院不留情麵!”
歐陽燁頓了頓,語氣緩和了些,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對祝瀾和祝青岩說道:“這是裴夫人剛剛差人送到書院的,同意祝青岩回到祝家。”
“她還說,若你願意,今日散學後便回祝家吃頓飯,與她好好敘敘。”
祝青岩身體輕顫,收下了那封書信,沒有表態。
歐陽燁正要離去,忽然聽見圍觀的學生中爆發出一陣騷動。
一個身材瘦弱的男生站了出來,他臉色發白,仿佛下定了很大決心,對歐陽燁說道:
“歐陽監院,那張告示……我知道是誰乾的!”
那男生鼓起勇氣,聲音顫抖,目光卻透著堅定,向人群中的項文遠一指——
“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