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
渡鴉將科尼賽克停到一處無人的海灘附近,熄火停車,來到海邊。
海邊,夕陽西下,紅日正在下沉,天邊的火燒雲與歸巢的海鳥互相照應,勾勒出一幅“落霞與孤鶩齊飛”之景。芽衣與渡鴉一道漫步在沙灘上,感受著迎麵吹過的海風。
“我哥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沙灘呢…”渡鴉走在最前麵莞爾一笑:“要不要把鞋子脫了?我很喜歡海水浸透腳掌的感覺。”
“還記得有一次,我提出和哥哥比賽,比誰光腳站在雪地裡的時間長。”
芽衣也是忍俊不禁:“那你贏了嗎?”
“當然沒有,我沒一會就受不了了,但哥哥…足足站了十分鐘。你知道嗎?到最後他都沒有知覺了,還是我把他背回了屋裡。”
“他沒有被凍傷嗎?”
“當然凍傷了,腿差點就保不住了,事後媽媽狠狠罵了他一頓。”
“不應該罵你嗎?”
“是啊…”渡鴉捧起沙灘上的一隻寄居蟹,仔細打量著:“可哥哥一口咬定是他提出的比賽。明明平時總是在欺負我,可到關鍵時刻又會挺身而出保護我。爸爸媽媽麵前也是、打獵的時候也是…連那時候……也是。”
渡鴉提著鞋子赤足沐浴在夕陽下,海水有規律地沒過她的腳踝將她踩下的腳印抹去。“你問我會不會期待?會,當然會。”
“我曾不止一次回到西伯利亞找他,也不止一次委托線人打聽他的消息,我總是期待他沒有死在那個夜晚,沒有被那一堆廢墟掩埋…期待他有一天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像以前一樣叫我‘娜塔’,然後給我一個驚喜。”
渡鴉將寄居蟹放回它的沙洞旁,起身拍拍手:“其實,他真的出現過。”
“是嗎?”
“那是一個像我小時候那樣冷的冬天,連溫哥華都下起了雪,我開著車去見接頭人,在等紅燈時我突然看見一個和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我的車前經過。”
“是小孩子?”
“怎麼說呢,不是,我隻是覺得如果哥哥還活著一定就是這個樣子。”渡鴉自嘲地笑笑:“當時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思考不了,當綠燈亮起,後方的車衝我按喇叭時,他已經走過了拐角。”
“我當即把車停在路旁衝下去,追趕他,可是阻攔在他和我之間不是紅燈就是來來往往的人群,我努力想要把他的背影維持在我的前方,但我…終究沒能追上他。”
“怎麼會這樣呢…我可是北美的雇傭兵之首啊,潛行追蹤應該手到擒來啊…所以最後我終於明白了——不是追不上他,而是……”
“我不想追上他。”渡鴉的目光跟隨著那輪紅日垂下,進入遠處的深海中:“其實我知道那不是他,我知道他已經死了那隻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但是我還是不想承認這一點,我仍然想要抓住它,想要抓住…我的過去。”
“那天的經曆就像一場夢,一場虛晃的夢,沒有實感,我還是繼續經營著我的酒吧,繼續當雇傭兵過著刀尖舔血的日子,最後還給自己找了個夢想——買一座小島,蓋一棟大房子,畢竟對於漂泊者來說這是一個最理想的夢想。”
渡鴉眺望遠方,好像她的那座小島就沉眠於那一叢叢珊瑚礁之下:“但那也是一篇昨日的童話了。”
“我很抱歉…”
“沒關係,”渡鴉灑脫地擺擺手:“我已經不在意了。當那座小島沉沒後,我才終於意識到,這麼多年來,自己從未真正地活過。”
“活過?”
“哥哥臨死前隻對我說了一句話——”
“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娜塔,這就像是一句咒語,一個詛咒,讓我的一切行為都變成了【生存】這個意義的衍生。可現在我才明白,就算那座小島依然存在,我也無法得到解脫。這麼多年來隻有一件事能夠讓我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裡還殘留有生命的餘溫。”
“我知道,”芽衣快速道出了渡鴉渴望聽見的那個答案:“就是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
“對,你要說這是自我滿足也好,說在亂世中無濟於事也罷——但那是我唯一覺得正確的事,是我在破除了魔咒之後依然想繼續做下去的事。”
“是個了不起的目標呢。”
“或許吧。”芽衣指著渡鴉的兜帽:“到海邊還帶著帽子,不會熱嗎?”
“你這麼一說…確實挺熱的。”渡鴉摘下兜帽,第一次在芽衣麵前露出了她的全貌,那是一個十分清秀的麵孔,夕陽為海與夜空染上一抹緋紅,大概是難得將自己最新的那一部分道出,渡鴉笑得非常愜意。
“你知道嗎?過去在人前,我從不戴帽子,因為這很沒禮貌,可不知為什麼,彆人總把我當作一個孩子瞧不起我,直到有一次我忘了摘帽子,談判卻意外地非常順利,之後我就不怎麼摘帽子了。”
芽衣望著渡鴉頭上那一根在空中孤獨的呆毛:“噗…”
“你就笑吧,不給你看第二次了。”
“……”
“雷電芽衣?”
“嗯?”
“我們應該告彆過去的影子,告彆過去的一切,但……”渡鴉頓了頓,“我也願意相信你口中的美好結局,至少在某種程度上。”
“琪亞娜,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孩,我相信她會做到的,會戰勝崩壞,會…做到你所說的那種【美好】,我也相信盛玖,畢竟…他本身也是一個把不可能變成了事實的家夥。”
“…謝謝。”
“謝我做什麼?去走你認為正確的路就行了,我也同樣會去走我認為正確的路。”
“走吧,到時間了,這一次,我們真的該行動了。”
“嗯。”
午夜,一個倉庫旁的角落中,芽衣與渡鴉潛伏在暗處:“怎麼感覺這裡的倉庫都是一個樣?”
“這也是當地的一種特色嘛,現在差不多到那家夥出沒的時間了,你看啊,這裡的安保機甲也變得異常的多呢,似乎是聽說了其他倉庫的遇襲事件吧。”
“你覺得它們還會來這裡嗎?”
渡鴉想了想:“我覺得吧,其實對我們沒多大影響,畢竟支配之律者總給人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感覺,即使那是它們的命。”
“你看!”
芽衣突然發現了另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推著一個箱子,巧妙地避開了周圍巡邏的機甲溜進了倉庫中,“走吧。”
倉庫內,麵色發白的男子剛剛把木箱搬到一側拐角,後心窩已經被太刀抵住。
“彆動,離那箱子遠點!”
“啊!誰?!”男子轉過身,驚恐地瞪著芽衣與渡鴉:“你們…你們想對我妹妹做什麼?!我——啊!”
“好了,現在終於安靜下來了。”渡鴉一記手刀放倒了男人,將他的手腳捆住扔到牆邊:“這家夥三句兩句不離妹妹的,怎麼回事啊?”
芽衣則麵對著那個大木箱有所戒備:“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個箱子吧,人偶就在裡麵?”
“如假包換,要打開看看嗎?”
“小心點,根據之前灰蛇提供的情報來看,與人偶接觸時我們可能會被傳送到一個名為【支配劇場】的異空間。”
“沒關係,我有這個,”渡鴉掏出了一枚圓形薄片:“簡易電磁護盾,雖然功率遠不如你,但用來阻隔能量侵蝕還是挺有效的。進去之後我們可能會被它們分開,做好單獨行動的準備。”
“哢噠。”芽衣打開了木箱,眼前一黑:“嗯?”
當她的視線再次開闊時,已經處於一個封閉的劇院中:“這裡…就是支配劇場?渡鴉去哪了,被傳送走了麼…”
“哢噠…咯吱……”兩隻姿態古怪的死士向著芽衣靠近,芽衣抬手一刀便將死士斬斷頭顱。
“歡迎來到……支配劇場。”
“人偶?”
“哎呀,我說哥哥怎麼半天不叫我出去呢,原來是遇上了麻煩。”人偶歪歪扭扭地轉過身子打量著警惕的芽衣,芽衣則握緊了手裡的天殛之境,“哎呀,有話好好說呀,我還想帶你好好參觀一下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