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捧著杜雲蘿的臉頰,笑道:“母親的囡囡也是大姑娘了,要家裡操心婚嫁事體了。”
杜雲蘿叫甄氏直視,又是心酸,又怕叫母親看透,垂眸道:“母親先操心大姐吧。”
甄氏點了點她的眉心,笑而不語。
杜雲蘿不好再就穆連瀟的事情糾纏,乾脆轉了話題。
母女兩人絮絮說了些瑣事,甄氏有些困了,靠著引枕睡著了。
杜雲蘿替母親掖了被角,轉身在角落的榻子上躺下,接過水月遞過來的書,隨意翻了翻。
春風恣意,微啟的窗欞透入花香,陽光撒下一地斑駁。
杜雲蘿叫那日頭晃了眼,澀澀睜不開,不禁也睡了。
良久,水月從外間進來,見姑娘睡著,趕忙躡手躡腳取了薄毯來。
動作再輕,杜雲蘿還是猛的睜開了眼睛。
漆黑的雙眸尋不到焦點,迷茫疏離,她的手抓緊了水月的手腕,囁了囁唇,吐出誰也聽不清楚的兩個字。
“姑娘……”水月柔聲喚她。
杜雲蘿的身子一僵,怔怔看了水月一會兒,偏過頭掃了一眼窗沿,緩緩鬆開了握著水月的手。
“我無事。”杜雲蘿的聲音沙啞。
水月見此,雖不信她,卻也不好再問什麼。
見杜雲蘿留意窗沿,水月以為她是叫日光晃了眼,站起身來要關上。
“開著吧。”杜雲蘿阻止了。
水月應了一聲,轉身出去,繞過插屏,到底是一肚子疑惑,悄悄轉過來又看了一眼,而後她的眉頭倏然一緊。
姑娘哭了,一滴淚水沿著臉龐滾落,在光線中異樣晶瑩閃爍。
卻也隻有這麼一滴淚水。
杜雲蘿的心沉沉的,剛剛她又夢見了從前。
那一瞬她以為,窗沿上會有一簇紫色的雲蘿花。
杜雲蘿喜歡在窗邊的榻子上小憩,無論春夏。
每每雲蘿花開的時節,隻要穆連瀟在府中,都會摘下一簇放著窗沿,杜雲蘿一睜開眼睛就能瞧見。
清新中帶了些許甜味,讓人忍不住就勾起唇角,那股溫暖一直留著心中,即便在穆連瀟故去了五十年之後,杜雲蘿跪在佛堂裡,依舊能記起來。
便是現在,也是記得的。
暗暗歎息一聲,雖然長輩們都在猶豫,但她定要讓他們應下這親事來。
到了午間,杜雲蘿陪著甄氏用飯。
杜雲茹也來了,嗔了妹妹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待回了安華院,稀裡糊塗翻了一會兒書,錦蕊笑著稟道:“姑娘,許媽媽來了。”
杜雲蘿放下書,趿了鞋子迎出去:“媽媽怎麼來了,若有事,打發個小丫鬟來就是了。”
許媽媽行了禮,一麵走一麵道:“老奴連侍郎府都去的,何況這幾步路呢。”
許媽媽語調輕鬆,笑容滿麵,卻是仔細觀察著杜雲蘿的神色。
她和夏老太太都覺得,今日的杜雲蘿有些反常。
以杜雲蘿的性子,這種話由一個奴才來說,就算是夏老太太跟上得臉的奴才,杜雲蘿都會不高興。便是嘴上不嗆,麵上也會露出來。
許媽媽等著看杜雲蘿會不會發脾氣,卻見杜雲蘿偏過頭來,頓了一頓腳步,眸子淡淡看了一眼,等邁過了門檻,在東稍間裡坐下了,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