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雲蘿打量黃婕的時候,黃婕也在打量她。
杜雲蘿的個頭在同齡姑娘裡本就偏嬌小些,而黃婕截然相反,她個子偏高,因而杜雲蘿隻到黃婕的下顎處。
一路坐馬車來,杜雲蘿也就沒有穿騎裝,而是如平日裡一般,素白色的琵琶袖襖子,配了條白羅繡了春花的馬麵裙,外頭罩了件桃紅色的比甲,梳了雙平髻,拿桃花狀的珠鈿插在髻上,耳上垂著溫潤的南珠耳飾,整個人看起來嫻雅中透了幾分活潑嬌俏。
黃婕看了兩眼,垂下頭盯著自己露出的尖尖的鞋麵,暗暗歎了一口氣。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的。
這身衣服穿在杜雲蘿身上合適,若是她黃婕來穿,就要惹大笑話了。
個子比同齡姑娘高,這也就罷了,偏偏她的身量隨了父親黃大將軍,骨架很大,就算是她每日裡不敢大魚大肉的,她看起來還是比彆人粗壯。
不至於虎背熊腰,但和窈窕兩字是半點不搭邊的。
她的母親很喜歡給她做新衣,兩套粉色的齊胸襦裙自打拿回了府裡,黃婕穿過一回後,就再也不敢嘗試了。
人家穿粉色是姑娘家的俏麗,到了她身上,簡直慘不忍睹,連她母親都看不下去,可見有多淒慘了。
黃婕知道自己長得不難看,就是叫這骨架給拖累了,臉盤子看著也大,可這些比渾身是肉的胖姑娘還可悲,人家能靠不吃不喝瘦下來,而她,總不能把骨頭敲碎了吧?
即便清楚這些,黃婕心裡還是止不住難受。
十四五歲的姑娘家,最愛漂亮,可她,先天如此,隻能自己跟自己慪氣,看著杜雲蘿,心底由不禁一陣羨慕。
她若有杜雲蘿這身段,那該多好呀。
小巧玲瓏,伴著春花秋月,手中執一書卷,細細品讀,光是想象一番,就跟畫中仕女一樣。
書香人家的姑娘就是與將門出身的她的幾個姐姐不同,她自己是叫母親壓著改了改,可將軍府裡的氛圍怎麼和書香人家的底蘊相比,她完全就是個半吊子。
思及此處,黃婕睜大眼睛在杜雲蘿的麵上多看了兩眼,猛然間,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咬住了下唇,目光幽幽的,歎道:“可惜了……”
杜雲蘿叫她一會兒炙熱一會兒猶豫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突然又聽見一句“可惜”,她完全猜不到黃婕的這一番心境變化,一時一頭霧水。
黃婕沒有解釋,而是道:“今日舟車勞頓,時辰不早了,也該歇息了,若不然,明日睡得遲了,就要錯過日出了。”
“日出?”杜雲蘿好奇。
黃婕頷首:“我聽彆人說過,日出時,光芒灑在行宮各處的琉璃瓦上,光彩熠熠,很是好看的。我先回去了,杜姑娘,明天見。”
等黃婕邁著小步轉身回房,杜雲蘿也跟著宮女回了自己屋子。
錦靈趕緊收拾東西。
這趟出來,每人都從府裡帶了個人手,知根知底伺候主子們起居,隻是她們都不能去圍場,白日裡就在主子們的院子裡休息著。
錦靈替杜雲蘿梳頭,低聲道:“那位黃姑娘,說話的口氣總覺得哪兒怪怪的。”
杜雲蘿抿唇,她多少有些理解杜雲諾所說的“畫虎不成反類犬”了,不過,這就是性子上的彆扭和不協調,牽扯不到人品本性,隻看剛剛幾句話,杜雲蘿倒不會討厭黃婕。
她隻是有些在意,黃婕那句“可惜”到底是在可惜什麼。
這一夜杜雲蘿睡得很沉,直到天亮時才被錦靈叫了起來。
早膳還沒有送來,杜雲蘿便出了屋子在天井裡走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