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謀上了香,到了二更時就歇下了,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穆連康還跪在靈棚裡,一身孝服,給穆元銘燒紙。
第二日起來,穆連康就不見了,在北疆的大雪之中失去了蹤跡。
穆元謀清楚,穆連康是再也不會回來的了,他也不可能讓穆連康回來。
屍骨不存就屍骨不存吧,要是屍首還在,指不定就要露餡了。
那麼大的雪,那麼冷的天,穆元謀不信穆連康能夠活下來,他一定已經死絕了。
穆元謀親口問過穆堂,是否做乾淨了,穆堂點頭。
而現在,那個當年被做乾淨了的人,竟然活過來了,出現了!
穆元謀死死咬住了後槽牙,他倒是想要問問穆堂,什麼叫做乾淨了,穆堂到底懂還是不懂!
是穆連康的生還出乎了穆堂的意料,還是他穆元謀叫穆堂騙了八年?
“那個死和尚!”穆元謀咬牙切齒,深吸了一口氣,問穆連慧道,“你去青連寺時,有沒有見過穆堂?”
“我去見他做什麼?”穆連慧撇嘴,“阿瀟倒是去見過他,穆堂這個啞巴不肯開口,阿瀟也拿他沒辦法。”
練氏忿忿道:“他當然不開口了,開了口,他還有活路?”
“這話就不對了,”穆連慧把散下來的額發挽到了耳後,輕飄飄瞟了練氏一眼,“穆堂當年是要自儘的人,他早就不怕死了,還會怕跟阿瀟說真話?”
練氏皺眉,追問道:“那你說是為什麼?”
“我哪裡知道。”穆連慧嗤笑,聲音陰沉一片,“人心隔肚皮,我是您女兒,您是我母親,您都沒鬨明白我在想些什麼,我跟穆堂非親非故的,我怎麼會知道他的心思?”
練氏呼吸一窒,穆連慧的這句話沉重如石,一下子砸進了她的心湖,激起衝天高的水花。
她們是母女倆,穆連慧竟然說“人心隔肚皮”?
練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指著穆連慧,半晌才擠出一個字來:“你、你是不把我氣死,就不舒坦了是不是?”
“把您氣死了,我有什麼好處?”穆連慧淡淡道,“再給您守三年孝?那我還嫁不嫁了?”
“你!”練氏蹭得站了起來,身子晃晃悠悠的,打是舍不得打,哭又哭
不出來了,隻能睜大著眼睛瞪著穆連慧,良久,才在穆元謀不讚同的目光裡泄了氣,歪倒在榻子上,“你嫁出去了,就跟我們不搭邊了,我們都好不了,跟你也沒關係。慧兒,你剛才的話,是這個意思吧?”
穆連慧的長睫顫了顫,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絞著帕子。
穆元謀自持冷靜,沉聲問穆連慧:“你到底跟你母親說了什麼?”
穆連慧沒開口,練氏到底忍不住,把剛才的話劈裡啪啦都說了一遍,澀澀道:“這是不把我們當爹娘看了。”
“母親,二房好壞,跟我有關係嗎?”穆連慧苦笑,“爵位是阿瀟的,還是二哥的,跟我有關係嗎?”
四目相對,練氏在穆連慧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而再往深處去,是黑漆漆的無法看穿的眼底。
她的心猝然涼了個透。
“沒有關係,我是嘉柔鄉君,我嫁去了平陽侯府,裡裡外外的,依舊稱呼我為鄉君。”穆連慧站起身來,學著穆元謀的樣子理了理衣擺,“二房好壞,與我無關;而我的好壞……我若真有一天不好了,無論爵位是長房的還是二房的,你們又能幫得了我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