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抿唇,她並不全信。
邢禦醫說過的話,依舊在她的耳邊,這種牽扯上侯門後院女眷們的爭鬥紛爭的,有幾個大夫會來蹚渾水?
就算是太醫,也多是明哲保身。
隻可惜邢禦醫的腿廢了,要不然請他進京來,替周氏診一診,也好讓大夥兒安心。
周氏拍了拍穆連瀟的手,喘著氣,笑著與他們道:“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有數了。這一口血瞧著是駭人,可總比這口氣憋在心裡強。
這事體,我們心知肚明就好,老太君那裡,還是莫要透了風聲。
老太君年紀大了,我怕她一時半會兒扛不住。
連瀟,我知你恨他,我也恨,殺夫之仇,我恨不能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可是,你是世子,你很快要承爵,這定遠侯府是壓在你身上的,你不能為了複仇就把侯府、把你自個兒給賠進去。
若是那樣,老侯爺和你父親在地底下都不會安生的。”
穆連瀟頷首應了。
周氏疲了,歪在引枕上,良久都沒有再說話。
就跟她自己說的,那一口血吐出來,心中總算沒有那麼悶悶的了,隻是閉上眼睛,想起穆元策的音容笑貌,周氏的心還是一陣一陣的痛。
青梅竹馬,十幾年夫妻,周氏以為他知道穆元策的一切,可到頭來,最最要緊的事,她一直被瞞了九年。
穆元策戰死的真相,她竟是在九年後,才窺得其中一角。
若不是穆連康歸來,若不是穆連瀟身上累了戰功,也許周氏這一生都不會知道答案。
可周氏無法責怪穆堂。
穆堂的選擇是人之常情,是一個定遠侯府的忠心老仆必定會走的路。
當年在北疆,
若換一個完全聽命於穆元謀的人,穆連康早已經死了。
穆堂無可奈何,回京之後不吐露一個字,也是為了這穆家滿門。
穆元謀設計,在戰場上害死了穆世遠、穆元策和穆元銘,謀危社稷的罪名足以誅九族。
不僅僅是定遠侯府,穆家族中、姻親,九族之內,一個也躲不過。
就算穆連瀟當時未滿十六歲,聖上也極有可能在盛怒之下一並處死,就算留下一條性命,流放三千裡,亦或是與女眷一起充入官宦人家為奴,這一輩子,是無法翻身的了。
周氏能讓穆連瀟在戰場上與韃子殊死相搏,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兒子為奴為仆。
穆堂的沉默,好歹給了長房喘息的機會,給了穆連瀟長大成人的機會。
至於穆連瀟能不能抓住,能在二房的虎視眈眈之下,取得何種成就,那就跟被留在北疆雪地裡的穆連康一樣,一切都看造化。
好在,她的兒子很爭氣。
“明日裡還要進宮麵聖吧?”周氏柔聲與穆連瀟道,“你背上有傷,自己當心些,能休養的時候莫要逞強。”
穆連瀟頷首。
進宮不比在家中,就算傷勢未愈,也沒有躺著進宮的道理。
周氏叮囑了幾句,讓他們夫妻先回韶熙園去,換下身上沾了些血的衣服,等晚上擺宴時,才到柏節堂裡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