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垂著眼簾,手指下意識地揉著手中帕子。
朝廷並不禁止寡婦再嫁,但官宦人家,越是身居高位,越是簪纓世家、皇親國戚,改嫁的人就越少。
說來說去,不愁吃不愁穿的,不用自己賺錢養兒養女的,才會顧忌這個臉麵。
在百姓之中,為了生存,改嫁的反而多。
放在定遠侯府,老侯爺戰死的時候,吳老太君都是祖母輩的人了,自不會有要不要改嫁的糾結,而周氏、徐氏與陸氏,是自個兒沒有生出過改嫁的心思,雖然精神上痛苦,也想在這個家裡守一輩子。
前世的杜雲蘿也是自己沒有那番念頭,她一顆心都給了穆連瀟,又怎麼離開穆家。
何況,她是捧著聖旨嫁進來的,她若要改嫁,不是杜家和定遠侯府的事情,是宮裡的事情了。
吳老太君的話,讓杜雲蘿想起了前生周氏與她說過的話。
“人人都受得,就你受不得?”
到如今,放在穆連慧身上,就成了“人人都守得,就你守不得?”
任性妄為不顧倫常的穆元婧,也隻能歸家寡居,而不提改嫁的事,是因為定遠侯府絕對沒辦法舍下這個臉,讓媳婦們守,讓女兒改嫁。
周氏蹙眉,搖了搖頭:“真心實意肯守著,這日子都難捱,連慧自個兒不想守,往後幾十年,隻會更苦。”
“偏偏她是嫁給了平陽侯府,偏偏是在京城裡。”吳老太君抬手按了按眉心。
門當戶對,誰也不能靠權勢壓過誰。
當年穆元婧喪夫,她以奔喪之名歸家,再不回蜀地去,一來是在娘家寡居而非改嫁,二來是劉家權勢遠不及定遠侯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認了。
可這一回不一樣,同樣是京城裡,兩家侯府,靠兩隻腳走路,也費不了一個時辰,即便平陽侯府的聖寵比不上定遠侯府,那也是世襲罔替的侯府。
光靠一張嘴,就想讓穆連慧歸家來,平陽侯府可不是那樣的軟柿子。
再說了,鄉君名號不是假的,穆連慧想在這件事情上為所欲為,宮裡是不會答應的。
“連慧那個脾氣,您是知道的,”周氏看了一眼桌上新添上的茶具,“不合她的心意,她一旦鬨起來,可不會管什麼體麵不體麵。”
吳老太君笑了,卻是苦澀異常。
這事情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一個結果來,眼看著快到用午飯的時候了,吳老太君與周氏道:“我胃口不好,也不連累你們陪著吃不下,今兒個不消你了,讓芭蕉伺候我用一點,你們都回去用吧。”
見吳老太君說得堅持,周氏便應下了,叮囑了芭蕉幾句,便帶著杜雲蘿和穆連瀟出了柏節堂。
一邁進敬水堂,杜雲蘿就在西廂外的廡廊下看見了箬竹。
見主子們回來,箬竹便隨著敬水堂的丫鬟婆子們問安。
杜雲蘿目光淡淡掃過,隻當沒瞧見她,便隨著周氏進了屋子。
箬竹的頭垂得低低的。
一旁的柳荷看在眼中,撲哧笑了起來:“你進府也有些時日了,怎麼見了主子們還這般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