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那個地方,周氏對它的了解還在十數年前。
當時為了給穆元婧挑婆家,周氏沒少打聽各家狀況。
京中不乏年紀相當的勳貴才俊,可多是手持折扇、聽風觀月的世家子弟,老侯爺文武雙全,自是看不上那樣的公子哥兒做女婿的。
周氏幫著吳老太君參謀良多,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進京的劉家人身上。
劉家祖籍蜀地,在前朝時就是有名氣的望族世家,甚至出過一品、二品的大員,直到朝代更替,劉家才慢慢遠離了朝政。
即便如此,在山高皇帝遠的蜀地,劉家的名聲依舊顯赫。
劉家大郎赴京參加武舉,一鳴驚人,劉家又有念書的底子,雖然不能下場科考比個高下,但也不是粗俗之輩,又長得相貌堂堂,叫老侯爺很是喜歡。
周氏便提及了讓穆元婧嫁給這位京中“新貴”。
隻是誰也沒料到,原本要留在京中的劉家大郎在武舉放榜之後就收到了祖母臥病的消息,他沒有留在京中,選擇了回鄉。
孝順兩字,又讓老侯爺越發滿意。
吳老太君是打個退堂鼓的,若是劉家大郎留京,她倒是願意談一談婚事,可若是回了蜀地,讓她把穆元婧遠嫁,老太君舍不得。
周氏彼時順著老侯爺的意思,仔仔細細打聽了千裡之外的蜀地的狀況,劉家在當地的名望,除了親自去一趟西南蜀地,周氏把她能做的都做了。
劉家的確是個好姻親,那劉家大郎瞧著也不錯,吳老太君最終還是點了頭,把穆元婧遠嫁。
婚事是周氏一力操辦的,家裡就這麼一個小姑子,斷斷不會在她的大禮上失了體麵。
周氏是一心想成就一樁好姻緣,可世事難料。
劉家和穆家政見相左,穆元婧不適應蜀中生活,每一封家書都在訴苦。
劉家大郎英年早逝,穆元婧在幾年後以為老侯爺奔喪為由回到了京城,再也不肯返回蜀地了。
穆劉兩家的姻親關係,早就名存實亡。
穆家是自知理虧,劉家在背地裡指點幾句,也隻能左耳進右耳出。
周氏簡單與穆連瀟說了幾句劉家的事情。
穆連瀟認真聽完,淺淺笑著道:“母親是怕劉家那兒為難我?我又不去走親,他們認不得我。”
“話雖如此,”周氏拍了拍兒子的手,“蜀地世家關係錯綜複雜,不比江南士族好對付,若有劉家作為口子,說不定能打探一些消息,隻可惜,劉家這條路,現在是走不得的。”
穆連瀟心中有數。
防人之心不可無,劉家畢竟紮根蜀地,與穆家也早就壞了關係,為了自家利益,彆說是幫穆連瀟一把,不在背後捅刀子就已經是客氣的了。
周氏又關照了幾句,見穆連瀟聽得慎重,杜雲蘿亦是聚精會神,她不禁就笑了起來。
“看看我,”周氏把額發挽到了耳後,“我兒都已經成家立業了,也不是頭一次出遠門,我卻還跟從前一樣,拉著你絮絮叨叨說這麼多話。”
穆連瀟柔聲喚了一聲“母親”,他眼睛尖,看到周氏的鬢發已經染了銀絲。
不知不覺間,母親已經老了,若非父親英年早逝,她原本不該老得這麼快的……
思及此處,穆連瀟下意識地看了杜雲蘿一眼。
穆元策不是戰死的,他是被害死的。
穆連瀟依舊記得他回京告訴周氏時,周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饒是見慣了血腥的穆連瀟都覺得心驚膽顫。
他清了清嗓子,道:“聽得多,記得牢,母親的每一句關照,我都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