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陸氏,垂露顯得有些激動,說話的語調都快了那麼幾分:“二老爺是救奴婢於水火,可他看重的是奴婢這個剛生養的身子,奴婢能為他所用。
主子們用得上奴婢,原是奴婢的福分,隻是,奴婢曉得的,二老爺與四太太不是一路人,奴婢追隨的是四太太,不該是二老爺。
夫人,二老爺那兒,還沒有讓奴婢做什麼,應當說,他也不見得多信任奴婢,敢讓奴婢替他做些不要命的勾當。
奴婢來的時候,想得很透徹。
奴婢若不應,這奶娘的位子就會有旁人頂上,誰知道那會是個什麼樣兒的人呢?
與其來一個善惡不明的人,不如由奴婢來,由奴婢來做著兩麵三刀的角色。
奴婢不會害小主子,不會讓四太太顏麵掃地,二老爺那兒,奴婢虛與委蛇,若是……”
“若是什麼?”杜雲蘿問道。
“若是有一日,二老爺要讓奴婢做的事兒,會害小主子,會害了四太太,”垂露吞了口唾沫,目光堅韌,“奴婢就不做,情願一頭撞死,也不害四太太。總歸奴婢的姐兒是隨著奴婢歸家了,便是奴婢死了,有奴婢的娘家人照顧,姐兒就能夠長大成人。奴婢死了乾淨,不能叫姐兒以後抬不起頭來。”
杜雲蘿靜靜看著垂露,一言不發。
垂露的這一番話很有意思,不見得全部是真話,但也不會全是假話。
起碼,穆元謀的心性,垂露說得是一點也不錯的。
像垂露這種受過陸氏大恩,又嫁出去府多年的丫鬟,穆元謀便是要拉攏,也不會亮了底牌。
二房那裡,隻當他們還在暗處行動,並不清楚他們這些年的陰毒之事,穆連瀟和杜雲蘿是全部知道的。
因而,穆元謀肯定不會交代一個不曉得能不能徹底投誠的垂露做危險之事。
他也怕垂露一轉頭就把二房給賣了。
要是垂露去陸氏跟前說了實話,雖然沒憑沒據,也要讓穆元謀惹一身腥了。
隱在暗處的人,是不願意被曝光的,哪怕隻有那麼一瞬。
杜雲蘿的指尖在床板上輕輕敲了敲,問道:“這些事情,你為何沒有與四嬸娘提起?我這兒,要是我不問你,你也不打算說,不是嗎?”
“是啊,夫人若是不問,奴婢是不會說的,”垂露答得坦坦蕩蕩,“定遠侯府,在世人眼中,委實太過和睦了。二老爺隻讓奴婢伺候好允哥兒,用心伺候好主子們,這句話奴婢喊破了,哪裡像是一句不好的話呢?
若是四太太、夫人從未對二老爺起疑,奴婢說出來,隻是多添是非,不僅換不來信任,反而……
剛剛夫人問起,奴婢聽夫人的口氣,知道夫人對那邊也是防備著的,因而奴婢才敢如實相告,而不是做一個挑撥主子的刁奴。”
杜雲蘿的心重重一沉。
她明白、也理解垂露的保留和遲疑,就像是在幾年前,她明明知道二房上下做了多少惡事,但也隻能隱藏在心底裡,不能對定遠侯府裡的人吐露分毫。
哪怕是對穆連瀟。
沒憑沒據,如何讓人相信,他們的親人是那般陰險毒辣之輩?
沒憑沒據,垂露一個丫鬟,又怎麼能讓主子們相信,穆元謀那番吩咐,是意有所指呢?
垂露能在府裡站穩腳跟,能得陸氏信任,就不可能是個愣頭青,不知道為人處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