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心中都揣著擔憂,杜雲蘿伸手環住了穆連瀟的腰身,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穆連瀟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許多,拍了拍杜雲蘿的背,壓著聲兒道:“邢大人能把外祖父從鬼門關拖回來,雲蘿,你還怕她不能給祖母開個好方子?”
杜雲蘿悶聲點了點頭。
暖閣裡,除了吳老太君和邢禦醫,隻餘下單嬤嬤一人。
單嬤嬤是明白人,走到了簾子旁,搬了把杌子坐下來,她就擋在這兒,也不叫人偷聽了吳老太君他們說話。
吳老太君開口,道:“去年還想著,都這麼大年紀了,這輩子大概是見不到了,沒想到,今年又把邢大人請進京城裡來了。”
邢禦醫上上下下打量吳老太君。
吳老太君又道:“仔細看看,老婆子跟你邢大人,誰的命長些?”
“老太君,”邢禦醫沉聲道,“都是知天命的人了,我就跟你說實話,若你還跟現在這樣,你活得絕對沒我長,我起碼能看著我家小孫兒娶媳婦,你嘛……”
吳老太君不以為然,道:“我的孫兒都娶媳婦了,不過我知道,我看不到曾孫媳婦的樣子了。”
邢禦醫曉得府裡狀況,長孫洄哥兒都還沒有開蒙呢,等到他娶媳婦,笑話嘞!
也不對。
應該說,吳老太君想撐到府中再添個孩子,都未必能行。
吳老太君豈會看不懂邢禦醫沒說出口的話,她伸出了手臂:“望聞問切,邢大人難道就隻打算‘望’了。”
“一隻腳在棺材裡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好說話,老侯爺在世的時候,也不覺得老太君是這個脾氣。”邢禦醫咕噥了兩句,打開藥箱,取出了迎枕墊在了吳老太君的手腕下,替她把脈。
手指搭在脈搏上,邢禦醫就下意識直皺眉頭。
比起前回看診,吳老太君的手腕上都沒剩下什麼肉了,皮膚發黃發皺,骨節看起來都大了三分。
脈象亦不如前回有力,是徹徹底底的衰敗之症。
“想聽實話,還是假話?”邢禦醫直白道。
“踩在棺材板上的人,聽什麼假話。”吳老太君道。
邢禦醫瞥了吳老太君一眼:“最多兩年。”
饒是有心理準備,聽了這話,吳老太君的身子還是微微晃了晃,連一旁的單嬤嬤都怔住了。
不想,邢禦醫後半截話,讓兩個人越發沉重,如墜冰窖,屋裡擺著的炭盆一點暖意都沒有了。
“兩年是指你蹬腿,在那之前,你差不多就坐不起來了,隻能每日躺著,最初時還能說話,慢慢的,四肢沒感覺了,話也說不出幾句了,再接下去,每天醒著的時候比昏睡時少多了,就算張嘴,沒人曉得你說什麼,”邢禦醫說得很明白,一字一字,“偏枯之症知道嗎?就是甄家老太爺那種,他是跌了個跟鬥,一夜之間就那樣了,老太君你呢,跟他不同,你是一天一天嚴重起來。”
吳老太君的心沉到了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