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蕭楓和秋夢弦最大的分歧,就在於兩個女兒的教育方麵。那時秋詩雨還叫蕭詩雨,姐妹倆根骨奇佳,蕭楓覺得這是天賜良機,應該由她們兩姐妹把蕭家的武學發揚光大。
起初蕭楓隻是帶著兩姐妹鍛煉身體,秋夢弦便由著他了。可是大女兒到了入學的年齡,蕭楓居然不許她上學!
按照蕭楓的邏輯,他的女兒是武學奇才,和普通人一起上學隻是浪費時間,還不如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拳法中。至於教育什麼的,他小時候就是家裡請的先生教的,他自信同樣能教好女兒。
這和秋夢弦為女兒規劃的人生道路完全不同,她希望女兒讀最好的學校,再出國留學,學成歸來繼承弦楓集團。
女兒的教育是一個爆發點,卻不是全部原因,吵架的時候,夫妻雙方極其不理智,什麼難聽的話都向著對方砸去,語言變成了利劍,傷人的同時也傷己。
他們有太多分歧,秋夢弦是新時代女性,蕭楓受的卻是舊時代私塾教育。他看不慣她和留學時教授的貼麵禮,她不能容忍他把女性當做男性的附屬品。
從前對方帶給彼此的新奇感,如今想來全部變成缺點,每日每夜都生活在無止儘的爭吵中,秋夢弦決絕地提出了離婚。
蕭楓沒有要任何財產,帶著小女兒回到青山。大女兒和秋夢弦一起,留在春申城。他們每年隻見一麵,見麵就是爭吵,已經十五年了,蕭楓沒有再娶,秋夢弦沒有再嫁。
如今看來,明顯是秋夢弦的教育方式更好。一個女孩子學那些沒落的拳法有什麼用?蕭楓總是聲稱形意拳修煉到深處,能夠破碎虛空,可他們蕭家連一個活過一百的祖先都沒有。
蕭靈被蕭楓養在山上,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長期不和旁人接觸,性格清冷孤傲,一心隻想著修煉拳法,不會和人相處。
秋夢弦一想到就覺得心疼,她隻是想要女兒過正常的生活,和同齡人一樣說說笑笑,穿漂亮的小裙子,或許還有心動的男生,而不是背著上百斤重的巨石在山路上奔跑,磨得腳底板全是血。
蕭靈拒絕這個提議:“媽,我是歸爸管的……”末世還有三個月就要爆發,她哪有時間上學?提前做準備,購買物資,殺花嬈,這才是她的正事!
秋夢弦也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掉眼淚。她哭時模樣極美,晶瑩的淚珠劃過白玉般的臉龐,看著就叫人心生憐惜。
美人垂淚,梨花帶雨。美人還是自己的媽媽,蕭靈最見不得媽媽和姐姐哭,她們掉眼淚簡直比拿刀子割她的肉都疼。
蕭靈連忙舉白旗投降:“我去還不行嗎?不過我成績肯定沒姐姐好……”這種說法很謙虛了,蕭靈小學都沒上過,隨便一道題目就能難住她,直接去上高中妥妥地全校倒數第一!
秋夢弦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同雨後初霽:“寶貝不要擔心,弦楓有這所私立高中的股份,沒人敢為難你。”
給了小女兒一個晚安吻,秋夢弦就回房間了。蕭靈從廚房裡拿出剩飯剩菜,用微波爐熱好,端進自己的房間。雖然這間房間蕭靈一年隻住一次,秋夢弦還是收拾得乾乾淨淨。
“爸,你餓了吧?”蕭靈開燈,燈光晃的蕭楓瞳孔驟然一縮。蕭靈解開他的啞穴,他又是一陣大罵。
蕭靈聳聳肩膀:“哎呀,才想到這些菜都是媽媽做的,你肯定不吃咯,那我端回去吧。”
聞著飯菜的香氣,蕭楓氣得冒火:“你想餓死我啊?”
“還是說,其實你心裡特彆期待,很多年沒吃到媽媽做的菜了吧?”
這一下蕭楓不說話了,蕭靈喂他吃飯,卻在看到他身上綁的繩子時,挑了挑眉毛:“有意思,你解開了我綁的死結?”
蕭楓一臉驚訝,怎麼被發現了?他確實解開了繩子,蕭靈把他扔在房間裡足足有三個小時,他好歹也是個形意拳大師,借用房間的工具解開死結不難。
聽到蕭靈的腳步聲後,他重新綁上了。讓他疑惑的是,蕭靈怎麼會發現呢?按照他的了解,小女兒心思單純,哪有心眼去記打結的方式?
蕭靈當然能發現,她有末世半年的生存經驗,防備細節已經變成她的本能,“爸,你怎麼不跑啊?你真心想跑,我可攔不住你,說不定你還能製服我,帶我一起回青山。還是說,你想趁機留在這裡,修複和我媽的關係?”
麵對一臉戲謔的小女兒,蕭楓語氣沉重:“小靈,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承認,我的教育方式有問題,時代變了,而我還在故步自封。是我害了你,不讓你接近人群,把你養的太孤僻,可是你怎麼突然變化這麼大……”
他的口吻充滿歉意,十分卑微。蕭靈明白,對她教育的失敗,是他心裡的一塊傷疤,他因此和最愛的妻子分離,最後卻輸了。蕭靈跪在地上,輕輕地環抱他:“爸,不要道歉,如果不是你教我形意拳,我也活不到末世半年後。”普通的十七歲女孩,在末世過的是什麼日子,她想想就覺得心驚。
蕭楓聽不懂她的話,他猜想和女兒做的那場噩夢有關。雖然女兒說不怪他,可他心裡還是非常低落,當初真不該執拗地和妻子爭吵,他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爸爸。
安撫過蕭楓,蕭靈站起來:“既然你都解開繩子了,自己吃飯吧。至於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說多了你也不信。你敢不敢和我打一個賭?如果我賭贏了,以後你什麼都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