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之後,燕然看到工坊裡麵爐火還在燃燒,未打製完的鐵器成片堆積在裡麵。
那些匠人見到官員進來,隻顧著一個個低頭不語,竟沒有一個人敢抬頭看人的!
這裡隻是軍器監下屬的其中一處工匠營,足有五六百人之多,燕然走過他們中間時,小侯爺低著頭一語不發。
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得出這些工匠平常過得是什麼日子。
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就像破麻袋一樣,甚至有的衣服都不足以遮蔽身體。
工人的手上帶著厚厚的老繭和陳舊的臟汙,幾乎每一個人的手指上都有深深的裂口。烏黑的鮮血乾涸在傷口附近,一層又一層已經不知道有多少!
他們頭發臟汙蓬亂,臉上滿是灰燼汙垢,衣服下的後背上隱約可見,儘是一條條鞭傷瘢痕……
等燕然穿過這些工匠,即將走到房舍麵前時,他毫突然毫無征兆地一伸手,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工匠拉了起來。
然後他就這樣拉著這個人,一路走到工坊麵前,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燕大人!”一個人穿著官服,看樣子是個工坊裡管事的八品小吏,滿臉堆笑地走過來行禮道:
“在下弩坊監監作馬壽,拜見……”
“跪下!閉嘴,敢說一個字我殺了你。”
燕然冷冷地一句,蘇信一腳下去正中腿彎,把這馬壽踢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隨即蘇信拔出佩刀,轉臉看了一眼馬壽的脖子……把這小子嚇得臉都白了!
燕然卻並沒再理睬他,而是看向了麵前的老工匠。
剛剛燕然一鬆手,那個老人就嚇得立刻跪在地上以頭杵地,連頭都不敢抬!
這也難怪,馬壽這樣的小官對他來說,都是活閻王一般,更彆提眼前這位年輕高官了。
燕然沒有伸手扶她,而是淡淡地說道:“我問你什麼,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不許有一句虛言。”
“是!大人,小老兒不敢!”那老匠人嚇得冷汗直冒,連忙回話!
“叫什麼名字,在匠人營乾多久了?”
“小人王三兩,十三歲就乾這打鐵的營生……”
“一個月能拿到手多少工錢?”
“這……沒,沒有!”
“能吃飽嗎?”
“回大人話,有活計的時候吃得多些,沒活的時候就吃糠餅,倒也餓不死……”
“為什麼乾這個?”燕然沉聲問道:
“你打了一輩子鐵,憑著手藝到外邊也足以養家糊口,怎麼就在這工匠營裡,連個要飯的都不如?”
“回大人,我等是匠戶,官府征雇之下,怎敢不來?”那老匠人臉上帶著麻木灰暗之色,顫顫巍巍地說道:
“小人祖輩乾這個,到我這裡已經三代了,我們匠戶一人為匠,世代為匠,父母妻兒都是官府的!若是敢逃,全家皆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