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子大人終於恢複自由,僧人們倍感歡欣。
侍僧領到老祖們的命令,他按捺不住激動,顧不上失儀,跑去解除嘉應的禁足。
地宮的儘頭,他把手按在機關上,看著關閉嘉應的寒玉門一點點地往上升,不禁想:
40年過去了,不知聖子現在變得怎樣了?
大門升到頂部,侍僧讓其他人等在外麵,他親自去請嘉應出關。
禁閉室很小,長十步寬七步,裡麵暗如黑夜,一張屏風在空蕩的室內正對門口,擋住外界的窺探。
屏風後有一燈如豆,照亮一團狹窄的空間,隱約能看到一個趺坐的身影。
除此之外,不見任何身外之物。
侍僧站在門口,為嘉應的處境感到心酸。
他眼眶發熱,他哽咽地道:“國師大人,您可以出去了。”
他喊了兩次,裡頭的身影無動於衷。
他於是走進禁閉室,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風後麵。
“國師大人?”
屏風後的身影依舊在伏案寫字,侍僧感到他腳下踩到的地板有一絲異樣。
綿軟潤滑的觸感,像踩著某片富有生命力的海藻,一塊質感極好的地毯。
侍僧駭然,道了聲“恕罪”,連忙施展了滿室光明咒。
禁閉室亮堂如被陽光照耀,侍僧低頭,赫然發現他不小心踩在了一片長發之上。
長發如一條黑色的河流,從屏風後麵流淌了出來,色黑如漆,光彩奪目。
神域的美人評判標準之中,頭發也被當作了一項重要考核指標,如果僅看頭發,所有人會認為屏風後坐著一位絕世美人。
侍僧的心驀然下沉,如墜冰窟。
他連忙繞到屏風後,看到一位熟悉又全然陌生的長發男子,正坐在矮幾前研墨作畫。
長發披在他身後,像思念的具象,如野草瘋長。
那男子畫完畫像上的最後一筆,微笑與紙上的人物對望幾息,終於擱筆,抬頭看他。
歲月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容色端清,天姿秀出,層層僧衣初雪般潔白,氣質潔淨如謫仙,正是嘉應沒錯。
他這才發現,屋內的四麵牆上貼滿了葉曉曼的畫像,一顰一笑,真實得幾乎脫畫而出。
地上散發著無數寫著墨字的信箋,牆角整齊的書信已壘到了天花板的位置。
嘉應的40年,就在通過畫像思念戀人、通過書信獨訴相思之中度過了。
侍僧大驚失色,需要緊緊地抓著屏風的邊沿,才能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祖宗們的懲戒毫無意義,嘉應更加沉浸在他的世界裡了。
老和尚們希望他能在時間長河裡稀釋他的執念,他卻將時間煉成了濃鬱的酒。
嘉應對侍僧的失態毫不在意,他起身,從侍僧身旁走過,走出門去。
他的神情乃至背影平靜無波,侍僧卻覺得他更瘋了。
嘉應走到門外,那些等候在走廊上的僧人,和侍僧一個反應,集體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