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吹燈想,小姑娘的手段。
就像竹篩子兜水,漏洞百出。
十九歲的築吹燈信了,那蠢貨聽完竟然信了。
但對於一個曆經滄桑的男人來說,見慣魑魅魍魎,遍覽人間百態,以他的閱曆,她稚兒般的伎倆,根本騙不了他。
“小騙子。”
他意興闌珊,彎下的腰直起。
葉曉曼沒想到她的一番表演,隻得到這個輕飄飄的評價,築吹燈把靠到她跟前的臉龐抬回去,她不甘心地追著他,交錯之間,他的下巴堪堪擦過她側臉。
築吹燈的糙漢體質,須發旺盛,即使他有好好地刮胡須,下巴那一片的皮膚依舊是粗糙的,隻要有一天起床沒有刮胡須,下頭就會冒出鐵青的胡茬。
葉曉曼臉上的皮膚柔嫩,被他的下巴蹭過,覺得刺刺的不太舒服,稍微皺了皺眉,躲開了他的下巴。
築吹燈卻覺得她的反應有趣,假裝深情的小騙子繃不住破功了,在某一瞬間露出嫌棄的表情。
他不知是出自他的本心,還是來自十九歲青年築吹燈的反應,他故意逗著她玩,她往後縮腦袋,他又把臉湊過去,用胡茬去紮她的臉。
“神經。”葉曉曼笑罵。
葉曉曼用手去擋他,他筆挺的鼻尖抵在葉曉曼的手背上,聞到她皮膚上春蘭與植物的清香。
這莫名其妙的互動,兩人都忍不住望著對方笑了起來。
築吹燈心中懊惱,覺得是青年築吹燈的意識主宰了他的行動。
葉曉曼看他表情有緩和,趁熱打鐵:“我們和好了?”
築吹燈直起腰,居高臨下地看她,“小姑娘也連鬼也騙,太過分了。”
葉曉曼沒想到築吹燈這次軟硬不吃,冷靜得過分。
若是魚塘裡的其他魚,被她綠了之後,越是喜歡越無法接受背叛,第一時間總會激動地跟她鬨的。
築吹燈自始至終沒有責備,不曾與她討要公道,連說話也不帶個人情緒,她覺得他莫名有上位者的壓迫感,站在高處不帶感情地審視她。
她不喜歡被人審視。
打量著築吹燈,覺得他有些陌生,老感覺他和之前有哪裡有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那張臉,否則她還真以為是鬼主本人過來了呢……
葉曉曼的心像被按到滾水裡的活蝦,猛然彈跳。
如果仔細看的話,築吹燈的臉部細節已經發生了改變。
形容起來,眼前的築吹燈和她印象中的青年築吹燈,就是十幾二十歲的男青年和三十多歲叔叔的區彆吧。
喊她“嬸嬸”的那個築吹燈,眉眼青澀,表情靦腆,身上一股子淳樸,讓人覺得很好騙。
眼前這個從見麵開始就喊她“小姑娘”的築吹燈,臉龐的棱角銳利分明,五官上成熟了很多,尤其是他的眼睛,突然間蘊涵了太多內容,沉沉如同古井望不到底。
葉曉曼猝不及防,像大冬天被扔進冰桶,周身的血液迅速冷卻。
夕陽收回最後一絲霞光,天地被黑暗籠罩。
家家戶戶點起了燈。
築家的家門口掛著一隻褪色的紅燈籠,被夜風打得左右搖擺,暗淡的燈光淺薄地照亮門前的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