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等了一陣,不見玄英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兒,她是在很深很深的山裡麵長大的,從小就沒有父親母親,自然也不知道父親母親是什麼,長什麼樣。但是那時候她還小,也不覺得難過,因為深山裡麵有其他的好朋友,像小兔子啦、小麂子啦、小鬆鼠啦……很多很多,她每天隻跟它們一起玩,慢慢地也就長大了,從小女孩兒變成了大女孩兒。”
“有一天,她跟著一個進山采藥的老人家來到了城裡,這才看見了好多好多和她長得差不多的人。這些人中有老人小孩,有男人女人,也有年輕的小夥子和姑娘,有的長得很麵善,有的長得凶巴巴的很嚇人。帶她進城的老人家沒幾天就死了,她嚇壞了,隻得在城裡麵四處流浪。”
“可她那時候還不會說話,更不懂城裡人的規矩,肚子餓了便去拿彆人的東西吃,身上冷了便去搶彆人的衣裳穿……闖了好多好多的禍。”
“這些人發現她身上很臟,而且長得很醜,每次看到她過來,不是凶霸霸地趕她走,就是遠遠地躲開了去。還有些更壞的,會拿著棍子打她,撿起石頭丟她,甚至放狗出來咬她……”
“可她還是個小孩呀,不知道隨便拿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更不知道在彆人不注意的時候拿東西叫偷,因為沒有人教過她這些。挨了罵挨了打,她隻有找個小角落躲起來偷偷地哭,也沒有人來安慰。她很害怕,害怕彆人靠近,甚至聽到彆人的說話聲都會發抖,總以為彆人會來罵她,打她。”
“後來她漸漸長大了,慢慢地學會了說話,學會了城裡許許多多的規矩,也學會了該怎樣應付各種各樣的人。可是這麼大的城裡,那麼多的人,一直都沒碰到一個對她好的,關心她可憐她的。不過她也不再害怕,因為她的本事也練出來了,不再需要當著人家的麵討東西吃,想吃什麼便吃什麼,想要什麼便要什麼,再也沒人能欺負她了。”
“可是她雖然長大了,卻還是很醜,到了夜裡,更怕有人看見。好多年過去了,她一直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有時候就想,要是有一個人能夠想著他,念著她,哪怕隻有那麼一丁點兒,那也很好了……可她就是碰不到,一直都碰不到……她總想,上神為什麼不給她一點點溫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不公平,為什麼給她安排這樣的命運,隻是因為她長得醜麼……”
絲絲講到後來,眼中盈滿了淚水,又一顆顆從白皙的臉頰上滾落下去。
這故事有頭無尾,平平淡淡,實在算不上精彩,玄英耐著性子聽完,問道:“你說的是你自己麼?”
絲絲擦了擦眼淚,說道:“不是,一個故事而已,跟我沒有關係。”
玄英心想:“她說的那女子相貌醜陋,而她卻是極美,自然不是她說的自己了。不過她為什麼要說一個這麼奇怪的故事?”見她有些傷心,說道:“從小沒有父親母親,總好過眼睜睜看著父母親被人殺死。”
絲絲強裝笑顏,說道:“的確,那種痛苦隻怕沒幾個人受得了。”岔開話題問道:“你真的不陪我吃點麼?”
玄英說道:“我還不餓。”
絲絲又吃了幾口,便不再吃了,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玄英一愣,心說我什麼時候討厭你了?便搖了搖頭。
絲絲似乎十分開心,說道:“昨天你叫我小心點,今天又怕我染了霜露疾病,我就知道你多少有些關心我的。”
玄英不答。
絲絲又說道:“我以前以為一個人十分討厭另一個人,便不會跟他多說話,會躲得遠遠的。現在我知道了,其實那也不一定,譬如你,就是不愛說話的性子。”
玄英說道:“這種人很討人厭。”
絲絲說道:“可是我喜歡。那些會說話的我也見過不少,可沒幾個好人。”
玄英心說愛不愛說話跟好人壞人能有什麼關係,你這純粹是胡說八道。
“其實我也不喜歡說話,經常好些天都不能跟人說一句話,我都習慣了。”絲絲說道。
“是麼?”
“你不要看我現在話說得多,平常可不是這樣的,得看跟誰在一起……”絲絲看著一副毫無所謂的模樣,似乎又是在表露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