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科?!
林恩眉頭一皺,大腦飛速運轉之下,迅速下達了命令。
“拿下!”
驟然回過神來的賽維卡,早已將回應命令印在了本能之中,她招呼著身邊的兩位灰衣,迅速從暗地裡走出,謹慎的看著希爾科手中的槍械, 朝著希爾科合圍而去。
“嗬。”
希爾科隨手將手槍拋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張開雙臂,坦然的束手就擒。
此刻,終於在大腦被劇烈的碰撞弄得一陣嗡鳴的範德爾,徹底回過了神。
在眾目睽睽之下,戈弗雷等人被擊斃在了演講台上, 這熟悉的一幕, 似乎讓範德爾又回憶起了光榮行動那個白晝。
皮城的執法官們揮舞著手中的槍械, 殘忍無情的將範德爾身邊的兄弟一個個擊斃……
“啊!”
發須儘散,額頭血肉模糊的範德爾像是一頭怒獅般從演講台上站起,朝著希爾科瘋狂的咆哮著。
而後,他動了。
即便雙手雙腳都被沉重的鐵鐐所困住,但範德爾還是沒有辱沒了他曾經黑巷最強者的名頭。
怒擊之下,範德爾踏步之間便在演講台上踩出道道腳印,隻是刹那間便來到了希爾科的麵前。
含怒蕩起鐵鏈,在空氣劃過鐵鏈中間的空隙之時,發出道道破空聲。
那鐵鏈的尖端好似有萬鈞神力,原本站在賽維卡身邊的兩位灰衣下意識的就要躲避,可麵對此情此景,希爾科沒有任何的動作。
藏在黑袍下的麵容隻是冷笑,他冰冷的看著範德爾,好像在說“又是這樣”。
明明是最親密的兄弟,卻陰差陽錯的站到了完全的對立麵, 並不止一次的想要致對方於死地。
這種宿命的流轉感覺,讓所有的知情人心中感歎。
“攔住他!”
林恩第二道命令迅速下達。
賽維卡看著那飛蕩而來的鏈條,神色一凝, 隻是在心中猶豫了萬分之一秒,便衝了上去。
即便這一鞭,她很大概率也擋不住。
不僅僅是因為林恩的命令,賽維卡心知肚明,希爾科在林恩未來的布局當中,是相當重要的人物,能夠在祖安未來的進步當中,起到相當重要的作用。
僅如此,那便夠了!
甚至來不及掏出腰間的匕首,賽維卡橫著自己的小臂擋在臉前,腳步一踏之間,便衝了過去。
就在極怒的範德爾要與賽維卡來個正麵對碰之時,一股細微到毫厘的氣牆卻無根而生,硬生生將賽維卡的小臂與飛蕩而來的鐵鏈強硬分隔!
直麵這一切的賽維卡是感受最深刻的,想象中能夠抽斷自己小臂的力量並沒有出現,與之替換的,反而是一陣細微的清風。
那種微風吹拂臉頰的溫暖觸感,讓從未感受過這種感覺的賽維卡脖子後麵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盛怒之下一擊揮出,卻好像抽到了一塊鋼鐵之上, 那巨大的反震力引得鐵鏈倒飛而出,徑直砸在範德爾的胸口。…
鮮血噴灑之間,那原本就因為用力磕頭導致的傷勢,含怒出擊未儘全力的反噬,加上這新生的攻勢。
三重力量的夾擊之下,範德爾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整個身子就向後倒去。
驚變來的太過突然,任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萬籟俱靜之時,戈弗雷等人會被活生生射殺,範德爾怒極出手,卻被賽維卡擋下,也倒在了地上。
當這一切塵埃落定,全場的代表在此刻被迅速的分為了三塊。
心中頓覺痛快,從頭到尾就沒有對戈弗雷等人抱有過一絲同情的人;被範德爾的“罪己詔”打動,決定看在範德爾的麵子上,對戈弗雷等人網開一麵的人;以及最後的,心情搖擺不定,無論是殺還是放都能夠接受的人。
在這當中,最後一種,是最多的。
他們自己很難做出決定,於是希望林恩能夠替他們做出決定,眼下既然戈弗雷等人已經被擊斃,無論是通過何種手段,他們的心中倒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林恩迅速的掌握了全場的情緒變動,發出了自己的第三道命令:
“清理一下現場,把凶手關押,帶著範德爾去尋求救治。”
無論如何,這在眼前已經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了,賽維卡隻是抬頭疑惑的看了一眼林恩,便招呼著手下將台上死去的戈弗雷等人儘數拖下場。
原來剛剛林恩的“攔下”並不是對她說的……
賽維卡心中一鬆,嘴角勾起一個微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個仁慈的人。
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唯一站在台麵的林恩身上,大家一言不發,隻是用眼睛望著他。
作為這場大會的召開人,臨時突然發生這樣的驚變,大家都在等著林恩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看似不妙的一幕,在林恩的眼中,心卻放下了大半截。
既然大家沒有喧鬨,那隻說明,這裡的絕大部分人已經與林恩之間,構築出了一個初步的信任。
他們相信林恩能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所以他們沒有催促,沒有憤怒,沒有紛亂。
希爾科剛剛的開槍行為,不能推測出,當時站在台下的他,已經明白了台上林恩的處境。
然後,很快的,即便在林恩沒有任何命令的前提之下,他果斷的射殺了台上的戈弗雷等人,給了當時站在台上的林恩一個台階下,也確保了這次的G審大會能夠順利的推行下去。
林恩對此感到欣慰。
當然,希爾科是否對範德爾對他卻毫不猶豫的重拳出擊,對這幫該死的囊蟲卻即便犧牲自己也要死保的行為是否有什麼不滿才導致了他的開槍,這一點,就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了。
看著台下一雙雙期待的眸子,林恩不再猶豫,深吸一口氣之後,再度掌握了全場的節奏。
“剛剛,發生了一點預料之外的小插曲,雖然結果很波折,但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今天的G審大會,一位與諸位一般,同樣來自祖安某個地區的代表,憤然擊斃了戈弗雷等幫派首領。…
對於他自作主張,我並不認同,G審大會,代表著諸位的共同態度,唯有我們萬眾一心的對這些幫派首領因他們不可饒恕的罪行展開審判,這場G審大會,才能夠稱得上完美。
可對於他因憤怒而擊斃戈弗雷等人的行為,我萬分讚同,並為他感到驕傲。
能夠在這幫該死的幫派分子的壓迫之下,敢於並善於對抗,這是一種勇氣,這是一種美德,這是我們應當讚揚與推崇的!
這代表著,以後一旦有諸如戈弗雷一樣的幫派分子,妄圖騎到我們的頭上,妄圖搜刮我們的財富,妄圖傷害我們的生命的家夥,我們一定會團結起來,勇敢的反抗,讓他們不得好死!
範德爾想要保下他們,我們能夠理解一個心存道義的祖安人民對自己兄弟的愛護,但不能容忍,他利用自己身份的特殊,功勞的廣大,就想要顛倒黑白,就想要破壞秩序!
祖安,不應該存在這種不公正的事情!”
絕大部分代表搖擺、部分代表憤怒、部分代表同情的態度被林恩迅速捕捉,這也促使著他堅定的發出了自己的態度。
戈弗雷等人,一定要殺!即便擋在麵前的人是範德爾!
林恩態度鮮明的“暴論”讓台下因為這場臨時插曲而感到精神有些渙散的祖安代表精神瞬間為之一振!
就連那些原本因範德爾而對戈弗雷等人產生同情的部分祖安代表,此刻也重新將憤怒撿回,重新的堅定起來。
是啊,戈弗雷這幫人在祖安所製造的苦難罄竹難書,那是讓他們死上一百倍都無法償還的罪行,而僅僅是因為範德爾的求饒,他們就能夠對那些家夥網開一麵嗎?
那些因戈弗雷等人的貪婪,被害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最後隻能用自殺來逃避這個腐爛的黑巷的那些祖安民眾,他們在冥府能夠瞑目嗎?
當然不能!
當這種想法開始在整個祖安的代表身上蔓延,與之相對的,大家原本對範德爾的敬重,也轉換成了一種惱羞成怒的質疑。
“範德爾的確是個英雄,我們應該尊敬他,但他的身上也有重大的過錯!”
“黑巷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跟範德爾對自己那些老兄弟的縱容,也有著脫不開的乾係!”
“範德爾早已經不是過去的範德爾了!”
或許很殘酷,但在範德爾沒有聽從林恩的勸告,固執的選擇著那黑巷的道義,違抗祖安民眾的名義,違抗祖安前進的大勢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他時代的徹底落幕。
林恩沒有任何猶豫的,殘忍無情的踩著範德爾的屍骨,踩著他最後的威名,將這場G審大會的浪潮,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林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大家的憤怒得到了宣泄,大家的情緒達到了最高C,林恩像是一個有條不紊的音樂家,閒庭信步的掀開了樂譜的第二篇章——發展!…
我們割掉了黑巷上的爛瘡,我們推翻了範德爾,我們將黑巷徹底的埋葬。
那現在的祖安,又該何去何從?
林恩翻開手中的數據圖表,給了所有人一個答案!
演講台之下的小型升降裝置,緩緩帶動著一塊“黑板”在演講台上探出了頭,伴隨著鏡像魔法的轉動,一頁頁依照順序被黏貼起來的數據圖表,被呈現在了祖安代表的視線當中。
“G審大會結束,我完成了對你們的承諾,將壓迫在你們頭上的幫派分子,一掃而空!接下來,這場大會將進入第二個階段,請大家看向屏幕。”
林恩從黑板下的小凹槽裡,抽出一隻教鞭,精準的點在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圖表的第一頁上。
“啪!”
在一聲清脆的響聲當中,一種全新的模式在祖安正式亮相!
PPT。
祖安是祖安人民的祖安,而並非林恩的祖安,要讓大家把祖安交到林恩的手中,自然需要向大家證明,林恩有能力帶領著大家,走向一個更好的未來。
那麼,還有比PPT這樣的降維打擊,能更清楚、更直觀的展現,林恩這段時間給祖安帶來的變化嗎?
“黑礦區自今年3月份至9月份發展狀況一覽表。”
此刻呈現在祖安民眾眼前的,便是這樣的一排漆黑大字。
教鞭在PPT上勻速的捋過,與之伴隨的,是林恩極富魅力、吸引力的講解:
“自今年三月份我接手黑礦區以來,黑礦區居民的生活水準,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這其中,最為清楚,也是最為直觀的呈現,便是黑礦區居民的人均月收入的變化。”
伴隨著“啪嗒”一聲的輕響,一個用精細尺規繪製的以月份為橫坐標、以收入為縱坐標的圖例出現在了所有祖安代表的眼中。
“黑礦區!那是我們那!哈哈!”黑礦區的代表高呼著,因能夠被林恩介紹,而與有榮焉。
沒有人理會這些激動的黑礦區代表,隻因那些直線、那些黑點、那些數據,那條漂亮的抖升的直線,無不跳動著無數祖安代表的心神。
這……是真的嗎?!
“黑礦區位於祖安地溝,平時一直被祖安礦主佳諾·芬恩掌控,經營著他的采礦事業。
這裡環境很差,土地荒涼,一片破敗,在這裡生活的居民平日裡最常見到的景象,便是那這遮天蔽日的灰霾毒氣。
在這裡生活的祖安民眾,多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因為缺乏教育、缺乏機會,而沒有辦法能夠逃出這裡,隻能在這片殘酷的土地上,掙紮求生的人。
一個在黑礦區長大的孩童,待他十二三歲的時候,他便要麵臨兩條路。
要麼加入就近幫派,用自己的生命去賭一個出頭,要麼加入佳諾·芬恩的礦場,成為那裡的礦工。
除此之外,彆無任何路可走!”
重疊圖例的第一頁被林恩用力扯下,接下來,是第二頁!…
“首先是幫派!黑礦區最大的幫派,名叫沙犬!因為黑礦區惡劣的環境,這個地方的幫派老大,多是些在黑巷沒有靠山,頭上也沒有什麼好兄弟的家夥。
相較於那些駐紮在附屬地區的幫派,沙犬幫更加的貪婪,也更加的殘忍!
為了能夠擁有與附屬地區相同的享受,而不在於自己一樣的幫派頭目麵前丟了麵子,沙犬幫的幫主對黑礦區的民眾展開了慘無人道的勒索!
根據我們統計的最高數據,曾經有一位黑礦區的祖安民眾,一天之內被來自不同小幫派共計七人在內,先後索要保護費。
當然,他手頭自然是不可能有這麼多錢的,在被索要的第三次,他的口袋已經空了。
第四次、第五次,幫派分子更是逼著他前往他的家中,在那裡進行了刮地三尺的洗劫!
等到第六次,第七次,他再也拿不出任何錢財而被不甘心的混混痛打一頓之後,悲慘的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在圖例的第二頁,畫師用自己細膩的筆觸,完美的還原了那被洗劫一空的逼仄小屋,不需要任何的修飾與技法,僅僅隻是最完美的還原,可那仿佛能夠從紙張內部滲透出來的絕望與悲涼,卻深深的感染了在場的每一位祖安代表。
大家的眼中噙著淚水,低聲的啜泣著,那是血淚!無數祖安人民的血淚!
“這些貪得無厭的小混混殘忍嗎?當然殘忍!”林恩一下一下的拍打著黑板,凸顯出了內心的極不平靜,“但他們的殘忍又是誰造成的呢?層層盤剝的沙犬幫與那個貪得無厭的沙犬幫頭目。
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頭目的貪婪早就了那些混混的殘忍,可他們的日子也絕對好過不到哪裡去!
據我們的了解,每一個在幫派混跡的小混混,每天身上都存在著任務指標。
他們需要在一天之內,成功收取到規定數量的保護費,才能不被幫派所排斥,才能被上麵高看一眼,才能擁有出頭的機會。
而無法完成任務的混混,痛打、切手指,各式各樣殘忍的手段,幫派都會在他們的身上實施。
所以,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黑礦區的民眾,不會選擇加入幫派!”
紙業再次落下,白底黑字,像是沾染著罪孽的雪片,紛紛揚揚……
“那麼,加入芬恩的礦區,成為一名礦工呢?”
一個個身材枯瘦、神色灰白,雜亂的頭發中滿是砂石灰土,身後背著比他們手臂還粗上不少的劣質鎬頭的祖安礦工形象,躍入紙上。
這張巨大的特寫占據了第三張圖例的全部麵板,也將礦工的生活狀態、精神麵貌印入了在場所有祖安代表的心裡。
那位原本早該被礦區拋棄,悲哀的咳死在家裡的,礦工魯伯特,今天也作為黑礦區的代表,也在眾人的推舉之下,來到了現場。…
看著圖例上的那些礦工,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些工友,還有無數深埋在祖安礦區裡麵的亡魂!
淚水將他的眼眶全部沾濕,讓他看不清巨幕上的畫麵,他一遍遍的擦拭著眼眶,又一遍遍的濕潤,直到林恩的開口,他徹底淚崩,嚎啕大哭!
“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手中舉著劣質的的稿子與提燈,深入那黝黑缺氧的地下礦洞中,攢著血汗敲擊著那好像永遠也沒有儘頭的礦脈。
飛濺的砂石塵土,與終日飄散在祖安上空的灰霾毒氣,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戰友他們沒有任何祖安的鑽入著礦工們的鼻孔,深入他們的肺部。
無數祖安礦工從最開始的痛苦,到最後的麻木,或許在某個清晨,他們再也承受不了終日的疲憊與有害物質的侵蝕,他們便永遠的倒在了礦區之中。
即便沒有當場死去,他也會立刻失去自己的工作,被無情的丟棄在礦區之外,靜靜的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