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才下班的迪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裹挾進了人群當中，一下子被推舉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你們瘋了嗎？這可是祖安的軍隊，沒有經過任何報備，你們就如此大規模的集會，你們這是在找死！
深刻感受過祖安戰鬥力的迪倫內心狂顫，可他早已被人流裹挾到了最前方，隻要他敢停下腳步，他無法保證自己不會被踩死。
一路上的橫行無阻，隻能見到祖安執法官們望風而逃的背影。
這樣的“勝利”無疑讓皮城人錯誤的估計了自己這邊的力量。
“奪回納比區！把祖安人趕出去！”
民眾被裹挾著喊出了更加激進的口號！
也正是在他們最無法無天，覺得自己無可匹敵的時候，迪倫清楚的看到，那個熟悉的女人，冷著臉從地平線上探出了頭。
“一群烏合之眾！看來是我們祖安一貫的仁德，讓你們意識不到，這裡究竟是誰的領土！”
灰狼們手中高舉著槍支，刹那間便噴吐出了一串串火舌。
空包彈在槍管們噴射而出，迪倫在被射了幾槍之後當場就跪下了。
沒有任何疑問的一麵倒屠殺，很快，早已在四周截斷所有退路的祖安執法官們，將眼前這幫聚眾鬨事的家夥們，全都狠狠的鎮壓了起來！
天色愈發的昏暗，納比區的居民已經很久沒有在戶外看過夜晚了，這原本足以令人激動的一幕，此刻看上去卻如此的恐怖。
這幫剛剛還熱切的一往無前的家夥們，此刻都在瘋狂的暗罵著自己。
到底是抽了什麼風，選擇在這裡，在目前祖安的地盤上，跟著這幫人對著乾？
在寒冷與黑暗當中，這些人留下了自己生命中印象極其深刻的一幕。
……
“迪倫先生，違背祖安的法律，公然組織居民衝擊祖安政府，你應當知道這是怎樣的罪名吧！”
賽維卡的嗬斥當即就讓迪倫跪下了。
他顧不上身體的疼痛，硬著頭皮大聲的解釋著：
“對於這一切我真的不知情，我最近心灰意冷的，完全沒有管互助會的事情了。”
“身為互助會的會長，你有義務確保互助會在納比區內的穩定與正常運作，眼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這難道不是你的失職嗎？”
“這是我的失職，對不起！但是這個結社真的已經超出我的掌握了！我跟這裡的絕大部分居民追求的根本不是一個東西，我完全管不住他們。”
看著迪倫的頹然，賽維卡眼睛一撇。
納比區作為與皮城接壤的橋頭堡之一，林恩大人特地把這個鄭重的任務交給了她。
這說明，自己的思想覺悟、工作能力，在林恩大人的眼中都是足以勝任這項工作的。
沒想到，自己隻是轉了個頭，居然就出現了居民暴動這麼大的失誤！…
這完全算得上一種失職。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如何懊惱也是無濟於事的。
“你把這件事情產生的原因，原封不動的全部告訴我。”
迪倫乖乖照辦。
在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後，僅僅隻是過了十分鐘而已，迪倫就看到，那位尤金家族的組長雖然一把年紀了，卻還是頭上擦著汗，陪著笑，走到了賽維卡的身前。
賽維卡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隻是冷淡的說著：
“兌換比例恒定在五比一，明天上午主動出麵去穩定局勢，不然，你們尤金家族就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一定配合！我一定好好的配合！”
尤金家主點頭哈腰的，像個小弟一樣。
迪倫坐在一旁低著頭，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賽維卡負責人，其權勢的滔天。
直至送走了尤金家主，賽維卡這才轉頭看向迪倫：
“你的互助會要解散，明天你出麵親自去組織這件事情。”
迪倫哪敢說個不字啊，況且，這破結社早就完成了自己的曆史使命，這時候也應該解散了。
見到迪倫如此配合，賽維卡臉上的冷意也消散了許多，臉上重新能夠看到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實，從誕生的原因，以及本質上拉看，所謂的互助會，其實是一個類似於祖安工會的組織。”
迪倫有些驚愕的抬起頭，賽維卡並沒有過多的解釋，隻是自顧自的說著：
“工會的作用，便是為工人爭取利益的他們是工人與企業之間交流的紐帶。
互助會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工會組織，出發點的確是為了工人團體，但它的發展方向，大錯特錯。
你們應當謀求的是一種合法的權益，你們應當團結緊密，你們應當有共同的訴求，你們應當有不懼犧牲的勇氣，你們應當是一個嚴密的組織……
在祖安，如果工人在企業當中遇到了什麼麻煩，或者承受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
我們的工會會選擇與企業協商，迫使他們停止對工人的侵害。
同樣的，如果工人借助於工會的影響，在一個企業之內偷奸耍滑，企業也能夠通過聯係工會，對那位好吃懶做的工人實行懲罰。”
“在祖安，也會有企業敢壓迫工人嗎？也會有工人偷奸耍滑嗎？”
迪倫回想起這一路來見識到的那些祖安工人們，以及那一個個心驚膽戰生怕工人們加工的監工們，有些好奇。
賽維卡有些好笑的看了一眼迪倫：
“祖安又不是什麼天堂，人是很複雜的生物，你不能指望著每一個人都會是有道德、遵守法律的。
在祖安，政府跟民間是兩套運行體係，在上麵，林恩大人的意誌就是我們絕對要遵從的東西，但在下麵，我們推行的是自由市場。
當然，這兩者看似獨立矛盾衝突，但真實情況是，下麵的自由是被管束的自由，當兩者存在衝突的時候，一切以上麵的意誌為主。…
你現在看到的那些都是我們政府的雇員，他們都是從各個企業當中殺出來的工人模範，無論在思想上、業務水準上，在祖安都是頂尖的。
但在自由市場的下麵，我們祖安的勞動力其實也存在著良莠不齊的情況。
也會有企業想要鋌而走險，選擇跟法律對著乾，通過壓榨的方式降低自己的生產成本，從而獲取更大的利潤。
也會有員工想要利用工會帶來的便利，什麼也不乾，就在企業當一個吸血鬼。
我們隻能約束這種行為，但不能完全杜絕這種行為，但總體來看，在我們強硬的控製之下，祖安目前的發展生態，絕對是健康的。”
原來……是這樣。
賽維卡的很多話，迪倫都有些聽不明白，但他聽清楚一點，祖安人也並不都是無比優秀的，他目前見到的那些，已經算得上祖安鳳毛麟角的存在了。
賽維卡的誠懇算是解開了迪倫內心的一個心結。
實在是如布朗寧這樣的工人表現太過誇張，以至於他在內心深處對皮城的這些居民產生了一種極大的厭惡感。
“你想讓我成立一個工會？”迪倫聽出了賽維卡的弦外之音。
“對。”賽維卡回答的很坦然，“在目前的納比區，皮城人還是占據著絕對的主導地位。
不久之後，我們就會打開納比區與皮城之間的正常貿易渠道。
等到祖安商人跟皮城的商人一齊湧入這個市場，在這個過程當中，一定會出現剝削、壓榨的行為。
我們祖安的確擁有著一套法律在保護著所有的無產工人，但法律不可能麵麵俱到，它會存在空子，它會被無視，它會被鋌而走險。
我倒是不擔心祖安人民會在這個過程當中吃虧，他們沒有這樣的膽子，但納比區之內的皮城居民，目前顯然沒有利用皮城法律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的能力。
如此龐大的工人規模，你們需要一個皮城人作為領袖，成立工會，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所以你們選擇了我？”迪倫的眼睛裡閃爍著莫名的微光。
“是你選擇了我們。”賽維卡平靜的說道。
迪倫看著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負責人，深吸一口氣，問出了一個一隻藏在心中的疑惑：
“我曾經聽說過諾克薩斯的軍隊侵略彆國的慘狀，也在書本裡見過戰爭過後，勝利者對於失敗者的奴役與統治。
這些東西，我在你們祖安人身上，一個也沒有看到。
我能看得出來，你們的手段已經很克製了，你們甚至對我們皮城是充滿著仁慈的。
現在更是……
為什麼呢？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賽維卡女士。”
賽維卡勾起嘴角，又很快隱沒下去：
“皮城本身就是祖安分割出去的一部分，雙城本就一體，我們有著共同的祖先。
況且，你們的眼裡有國彆、有性彆、有很多很多的區彆，我們的眼中，隻看的到階級。…
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
“不懂。”
“不懂沒關係，我們祖安懂，你們隻需要朝著我們的方向走就行了。”賽維卡的眼中洋溢著無限的驕傲。
她似乎能夠透過雙城之間的巨大深淵，瞥見那個坐在自己辦公桌上，沉著處理祖安每日大大小小事件的那個男人的身影。
還真是自大呢……
都這麼說了，迪倫也不再好意思問了。
想了想，他倒是想起來一個自己關心了很久，但一直沒有得到解答的問題。
“你們那個消費券，到底有什麼用啊？為什麼尤金那家夥一直在收。”
賽維卡眼眸一垂，臉上洋溢著古怪的情緒：
“雖然我很討厭那群該死的資本家，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種投機者的嗅覺的確敏銳。
他借由皮城民眾消費券已經眼中過剩卻無處消費，選擇坐吃山空的時機，看準了我們不會製止他推動民眾們回到工作崗位上這一點。
快準狠的開始收購民眾手中剩餘的消費券。
這一點，祖安的很多小資產階級都是做不到這樣的程度的，皮城在這一點上，的確已經領先祖安很多很多。”
賽維卡感慨過後，也轉頭開始回答迪倫的問題：
“消費券其實沒什麼用，隻是在我們的納比區基礎設施建設已經能夠與新井區接軌之後，工商的開發便意味著消費券的淘汰。
我們政府會以一張消費券一銀幣的祖安元的價格進行回收。”
“祖安元？”
“這是目前在祖安流行的唯一法定貨幣，在目前的祖安區域之內，金銀銅幣已經漸漸的開始不在市麵上流通了，我們使用都是紙幣祖安元，有點類似於你們皮城的金券。”
想到這裡，迪倫突然怪叫一聲：
“那尤金那老家夥不虧大了？哪怕都是以五比一的價格兌換，一張消費卷的價格都達到了二十銀幣之巨，更不用說他之間一金幣換一張消費券了。”
“不能這麼算的。”賽維卡搖著頭，“尤金是個很優秀的投機者。
以他的財富，完全可以脫離納比區，在皮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能夠順利的駐紮下來。
但他偏偏選擇了留在這裡，這說明，他已經打算背棄皮城，選擇投入我們祖安的懷抱了。
議會上層的固化，要麼附庸，要麼選擇聯姻才能有可能更進一步，尤金看起來兩條路都不想選，他直接選擇改換門庭了。
你不要忘了我剛剛說的那些話，目前在祖安轄區之內，唯一能夠流通的貨幣，就是祖安元。
我們這裡，金幣、皮城的金券，都是不適用的。
想要把金幣直接兌換成祖安元，這需要時間，在這個寶貴的空擋之內，就是尤金家族提前搶占市場的機會。”
“嘶！他是怎麼知道的？”迪倫一臉的震驚。
“他不一定知道，他可能隻是覺得，這東西肯定有用，長線投資罷了。”…
……
“挑起混亂，觸犯祖安法律，根據祖安臨時治安管理辦法的規定，判處死刑！”
沒有一絲一毫多餘聲音的槍響，徹底的抹去了昨晚的挑動者在這個世界上的蹤跡。
被冷風吹了一天的鬨事者們噤若寒蟬，一個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句話也不敢說。
下麵開始進行第二部分。
迪倫麵無人色的被兩位祖安執法官們架著走了出來，看著在場的所有人，輕聲說道：
“互助會被他人利用，已經徹底失去了他最開始存在的意義，為了防止諸如此類的事情再度發生，我以互助會創始人的名義在這裡宣布，互助會就此解散！”
如果說，剛才幾人的死亡帶給眾人的，還是一種“幸虧不是我”的後怕。
那隨著互助會的解散，眾人的心中都升起一種久違的迷茫情緒。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受過互助會的恩惠，在猶豫著要不要踏出最後一步的時光，正是因為互助會的出現，這才讓大家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解決了大家的吃飯問題。
現在就這樣解散了嗎？
無聲的眼淚在臉上滑落，經此一役，大家似乎都明白了，或許祖安人很說話，但祖安的法律，絕不會輕饒！
最後，便是笑的有些燦爛的尤金先生出馬了。
“或許大家現在還不太認識我，本人是尤金家族的族長，在昨天經過跟祖安政府的友好協商之下，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將消費券跟金幣之間的兌換價格壓低到五十比一的確是不人道的行為。
我在這裡，針對我們給大家帶來的麻煩表示懺悔。
在經過激烈的協商之後，我們尤金家族將會把兌換價格恒定在五比一，依舊是之前那樣，來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以後大家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不要再這樣衝動了，隻要跟祖安政府反應，一切都是可以協商的嘛。”
看著尤金這家夥在上麵直接就不要臉皮的給祖安政府打起了“廣告”，迪倫心中也是有點活久見。
明明昨天就嚇得跟個鵪鶉一樣，今天卻說什麼激烈的協商。
你他嗎要點臉嗎你？
但不管怎麼說，尤金的出席還是給接連遭遇兩次打擊的皮城居民們，以一針強效的振奮劑。
彆人的死活再說吧，他們能夠順利的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幫祖安人果然是陰溝裡的老鼠，平日裡看上去平平靜靜的，到了時候就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們怕了，還是皮城比較安全，祖安太過野蠻了。
經過了上次的風波之後，納比區的情況一下子平靜了不少，大家是真見識到了祖安對於法律的執行效率，那可真的是會殺人的。
而伴隨著尤金家族對於消費券收購的穩定，祖安的一切工程進展的速度也相當的順利。
市政大樓、執法局、祖安郵局、汙水處理廠、工廠、倉庫……
一係列設施都已經成功落地。
賽維卡特意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站在市政大樓的門前開始了今天的剪彩。
參與現場觀禮的有尤金、迪倫以及一係列陌生的麵孔。
那些陌生的麵孔有的來自祖安，有的來自皮城。
他們有的是商人，有的是皮城各大議員、官僚派遣出來的禮儀人員，為了不同的目的，齊聚一堂。
在邊境的外圍，皮城的執法官，祖安的灰狼嚴陣以待，維護著現場的秩序。
雙城之間的貿易首開，誰也不想放棄這送到嘴邊的巨大肥肉。
雙城內部的不少人員，都在腹誹賽維卡的辦事不力，為什麼到現在才開始這場剪彩。
但今天，一切都要開始了。
賽維卡一句話也沒說，隻是環顧了一場，隨即拿出剪刀，對著眼前的紅色綢緞一刀兩斷。
“我宣布，從今天開始，納比區開放！”
在禮炮的轟鳴聲中，漫天的彩花之下，是熱烈的掌聲。
一個個眼睛冒著綠光的餓狼，貪婪的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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