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駐滬市領事館。
葉佑身著黑色棉服,頭戴瓜皮帽,手裡拎著一個小布包,在夜色的掩護下,靠近了日領事館,將布包往大門一扔,留下句,“交給山下二郎。”說完,一溜煙跑過橋,沒了蹤影。
日本衛兵追出去幾十米,眼見追不上,便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這種事情,在當時很常見。
葉佑扔個布包並不算什麼,扔屎扔尿的也大有人在。
衛兵拿起長棍,小心翼翼地挑開布包。
布包裝著一個小鐵盒和一封信。
信封上用日語寫著“山下二郎親啟”。
因害怕信封、鐵盒被塗上毒,衛兵特意檢查了一番,才安心拿了起來,糾結一番後,決定向山下二郎彙報。
萬一這封信中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因他未上報,而被耽擱,那就大事不妙了。
“山下中佐,有人在領事館門口給您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個鐵盒。”衛兵道。
“東西放下。”山下二郎坐在辦公桌後,頭也沒抬的回應了一句。
“是!”
衛兵走後,又過了許久,山下二郎這才放下筆,站起了身子。
山下二郎先是拿起了信件。
信封上寫著歪七扭八的日文,“山下二郎親啟”,不堪入目的六個字像是故意被寫成這樣。
拆開信封一看,兩行醜陋的字出現在山下二郎眼前。
“山下梨子一切安好,勿思勿念。隨信寄梨子一物,以慰汝心。”
見詞,山下二郎已知曉這封信是出自誰人之手。
將鐵盒打開,一根手指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山下二郎視線中。
鐵盒內部沾染的暗紅色血跡將手指映襯地更加白皙。
“八嘎!”
山下二郎額頭青筋暴起,雙目赤紅。
毫無疑問,這根小拇指是山下梨子的。
“宋應閣!宋應閣!”山下二郎嘴裡念叨著從周順那裡聽來的名字,“我不殺你,枉為人父。”
發泄完過後,山下二郎拿起電話吼道:“讓山下慶介滾過來!”
周順本名山下慶介。
片刻後,周順走進辦公室,對上山下二郎充血的雙目,不禁打了個寒顫。
“山下中佐!”周順低著頭,不敢直視山下二郎。
山下二郎走到周順身前,狠狠地抽了其一巴掌。
“混蛋!這就是你口中的萬無一失?”山下二郎指著鐵盒,怒不可遏。
周順眼珠一抬,看到了鐵盒中的手指,麵色驚恐:“這是梨子的手指?”
“如果不是你主張營救梨子,她絕不會受到傷害!”山下二郎一腳將周順踹翻在地,“營救任務已經失敗,為什麼你卻毫不知情,禿鷲沒和你聯係嗎?夜鶯是不是也被特務處挖了出來?”
周順冷汗直流,本以為有夜鶯做內應,營救任務肯定萬無一失,誰曾想竟然會失敗。
“廢物!蠢貨!你必須自裁謝罪!”
周順若不是山下二郎侄子,當初叛變回滬時,就已經死了。
如今營救計劃失敗,特務處必定會嚴加防範。
營救梨子的希望愈發渺茫。
周順知道山下二郎真動了殺心,匍匐在山下二郎腳下,“叔叔,我有一個計劃,保證能救出梨子。”
山下二郎怒火稍稍平息,“說來聽聽。”
“據夜鶯說,宋應閣是甬城人,隻要我們……”
……
“阿嚏……”
連打兩個噴嚏後,宋應閣揉了揉鼻子,誰在罵他?
“誰將窗子打開了?宋先生,你可彆染了風寒。”馮紫兒將窗子關上,走到病床邊,仔細地打量著宋應閣。
“盯著我做什麼?”
“醫生都在討論你呢。說那顆子彈要是往左偏一厘米,神仙也救不活你。”
“呸呸呸,我這叫吉人自有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確實有福氣,醫院好多護士都說要是能嫁給你,寧願折壽十年呢。”
“那你呢?”
“宋先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心裡可沒有我這種小女人的位置。”
宋應閣笑了笑,沒接話,轉移話題道:“這兩天有沒有什麼特彆的八卦,說來聽聽。”
上次槍傷住院將馮紫兒收為線人後,其提供的線報,雖大多沒什麼價值,但卻讓宋應閣對中央醫院的各種八卦了然於胸。
如今躺在醫院,無事可做,和馮紫兒聊聊八卦,倒是一個消磨時光的好選擇。
“還真有一件。”
“哦?說來聽聽。”
“前不久咱們醫院新來了一位名為董陽的醫生,畢業於日本醫科大學。不僅醫術高明,人也長得溫文爾雅,是醫院很多護士的夢中情人。”
“你們醫院的護士還真是多情。”
“彆打岔。董醫生三十歲出頭,卻至今未婚。你知道為什麼嗎?”
“醉心
醫學,無暇結婚?”
“他也是這般對外解釋的,若不是那日我碰巧看見他和一個男人幽會,我差點都信了他的這套說辭了。”
兩個男人幽會?
這麼小眾的詞彙,讓宋應閣目瞪口呆,民國這麼開放嗎?
“你彆不信。他倆人偷感很重,一步三回頭,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若不是做那種事,何必這般姿態?”
“你有親眼見到倆人親密接觸嗎?”
“那倒是沒有。”
“行吧。”宋應閣佩服馮紫兒的腦補能力。
“真的,你信我。這倆人的關係絕對不正常。”馮紫兒急了。
看著馮紫兒的表情,宋應閣想到董陽日本留學的經曆,心中一動,“有紙筆嗎?”
“有。”
“把你剛才說的寫下來,我覺得很有價值。”
“真的?那有獎金嗎?”
“少不了你的錢,快些寫。”
馮紫兒一聽說有錢拿,立刻有了乾勁,拿起筆,在紙上“唰唰”寫了一行字,“這樣寫可以嗎?”
宋應閣接過紙張一看,眉頭一挑。
“董陽醫生與男性友人密會,兩人疑似有不正當關係。”
“情報價值:金色。有較大的價值。”
馮紫兒感覺沒錯,董陽真的有問題。
宋應閣看著手中的情報,心裡卻升起了疑惑,馮紫兒這份情報同樣是在他指使下寫出來的,為什麼可以觸發金手指,而劉大誌寫的情報卻不行?
略微思索,宋應閣便發現了關鍵。
馮紫兒這份情報是基於她的所見所聞而寫下,劉大誌所寫的情報卻是在宋應閣口述下完成的。
“看來隻有我不乾涉當事人所寫的情報內容,才能觸發金手指。”
宋應閣看了一眼馮紫兒,開口道:“知道我在什麼單位吧?”
馮紫兒點了點頭。
“管住你的嘴,董陽的這件事,不許告訴第三人。否則,我把你舌頭割下來。”宋應閣恐嚇道。
馮紫兒的嘴上沒把門的,不敲打兩句,怕要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人儘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