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你是去找我爸爸……”
“不要轉移話題。”他打斷她。
“哦,我沒有轉移話題,我是真的想知道……”
“告訴我,你哪裡受傷了。”他的口吻不容置疑,“我現在隻想知道這個,彆的一會兒再說。我不想對你失禮,所以你最好主動告訴我。”
這人真是毫無斯文風度,讓人惱火。虧她還覺得,他是個真正的紳士呢!她憤憤地想,他就沒想過,她不想說是因為無法啟齒嗎?她已經算較為鎮定的了,換作其他女人,有身份的上等女人,恐怕早已暈過去了。
她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的,因為隻要和女人接觸過,就會知道——是了,他很有可能沒跟女人接觸過。
莉齊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很好的惡作劇點子。
她一直覺得這人對她有意思,可他明明能隨意進出她的房間,卻從未對她做過的逾矩的事情。最初,她以為他在裝模作樣,後來認為他是個紳士,現在想想,他極有可能是不知道一個男人能對一個女人做什麼。噢,無所不能的幽靈先生居然是個雛兒!她忍不住高興地竊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他冷冷地說道。
要是以前,她肯定會被他冷冰冰的聲音嚇一跳,可現在,她隻要一想到他是個雛兒,就想嘻嘻竊笑。
莉齊眨著眼睫毛,朝他露出一對嬌美的酒靨:“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他一動不動。
她裝出生氣的樣子:“隔那麼遠,我怎麼好意思說?”
他這才垂下頭來。
“傻瓜!”她甜甜地咕噥了一句,不等他反應過來,用兩條胳膊摟住他的脖子,仰頭吻了上去。
她吻到了他線條冷峻的下巴,感到了他短而硬的胡茬。他似乎是風餐露宿趕到巴黎的,下顎上還有淡淡的汗味。換作其他男人,她早就一把推開,罵罵咧咧地去漱口了。可是,他的汗水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味,隻有鹹腥的鐵鏽味。過了十幾秒鐘,她才意識到,那是鮮血的味道。
他受傷了,卻一直沒有去處理,反而守在她的身邊,時刻關注著她,近乎迫切地關心她那點兒小傷。
這麼想著,她不由感到了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悸動。這是一種她從未體會過的悸動,就像是第一次咀嚼煙草,辛烈的眩暈感直衝頭腦,心臟和血管都被刺激得怦怦跳動,連頭皮都有些發麻。
她這是怎麼了?
她對接吻並不羞澀,有一段時間,接吻對她來說,就像喝水一樣自然。心慌意亂成這樣,卻是第一次。
她想要鬆開他,雙臂卻軟得無法動彈,跟之前那種驚恐的僵直不同,這一次是舒服得不想放開。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把她的雙臂鎖住了。
就在這時,他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
他似乎在打量她。
除了熟悉的評判的眼神,好像還多了一種她無法分辨的、極其壓抑的、驚心動魄的情感。
她從來沒有在男人的身上感受過這種情感,下意識感到害怕,但想到他應該不會傷害她,她又挺直了背脊。
他會吻她嗎?
她都這樣主動了,他不可能不吻她。
他卻慢慢鬆開了她的下巴——他不想吻她。
霎時間,她感到一陣惱怒,一種屈辱,一股衝動,等她回過神時,已經頭腦發熱地吻住了他的唇。他的雙唇給予她的感覺,也跟其他男人很不一樣。吻上去的那一刻,她劇烈的心跳聲幾乎把耳膜震得嗡嗡作響,手指發抖,就像被什麼電了似的。
下一秒鐘,他大力扣住她的後腦勺,粗暴地回吻了過來。
這個吻的凶狠程度超出她的想象。
他如同一頭隻會撕咬和掠奪的野獸,隻會魯莽地進攻,對撤退和溫存一竅不通,幾乎將她的呼吸吞沒。
周圍如此寂靜,如此黑暗,她兩隻手撐在他的胸前,感到他的心正在狂亂地跳動。
他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投入,還要激動,仿佛她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地得到她,不然就會沉入黏稠而可怖的黑暗中,連溺水之人的最後一聲呼救都發不出來。
她想起了被他救下來的那一刻。
當時,他也是她的浮木。
出於一種莫名的衝動,她捧著他的臉龐,稍稍離開他的唇,低聲問道:“幽靈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臉嗎?”
她確定自己的聲音很甜美,很動聽,絕不是那種令男人不快的聲音。
他卻突然推開了她。一陣腳步聲響起,他打開了臥室陽台的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莉齊還沉浸在那個凶狠的吻裡,幾十秒鐘後,才感到困惑不解——他怎麼走了?
這是一個極其無禮的舉動。按理說,她應該深感羞辱和憤怒,對著他的背影罵一串難聽的粗話,可他向來這樣神出鬼沒,她居然不怎麼生氣,隻是有些莫名其妙。
而且,她的臉上一陣緋紅,胸口燃燒似的滾燙,心跳急促而激烈,像是永遠也無法平複——等平複下來再想他為什麼逃跑吧!
想到這裡,莉齊倒頭睡覺了。
她腦子裡不斷回放著往事,走馬燈似的,一件接一件。他們並不是一直這樣有錢。最艱難的時候,他們無論去哪兒,都會遭受冷眼。然而,因為父親始終擋在她的身前,她竟從未體會過生活的苦楚。
還有母親。她知道父親很愛母親,背心上永遠隻掛母親留下的那隻銀懷表。哪怕後來,彆人送了他一隻瑞士製造的黃金懷表,他也隻是把玩了一會兒,就送給了她,繼續用那隻發黑發舊的銀懷表。
儘管他從不談論母親,看上去也不在乎名譽。可她知道,他在乎得要命。他從不允許人們在她的麵前提“北方佬”、“投機家”、“鄉巴佬”、“混血兒”等帶有歧視性的詞語,然而同時,他又鼓勵她無視名譽,縱容她飲烈酒,不穿緊身胸衣,像男人一樣跨騎在馬背上,欣賞她一個又一個叛逆出格的想法。
“可是……爸爸,”她難受地自言自語,“兩個在乎名譽的人,怎麼可能生出不在乎名譽的孩子。我最終還是掉進了名譽的陷阱。”
為了名譽,她嫁給了一個完全不喜歡的男人,天真地以為,隻要得到他的頭銜,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