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獄。
披頭散發,滿身汙泥的李承呆呆地望著牆壁。空氣中腥臊的氣味無時無刻不在鑽入他的鼻腔。
他不自覺得乾嘔一聲,忽然抓起手邊的枯草撒氣般的懸空一擲。
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啊!
前些日子,堂弟李秉來過這裡,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已經請孫君出麵叫他什麼都不要交待,把心放到肚子裡。
可十餘日過去了,至今杳無音信。
究竟還要在此處待到什麼時候?
忽然間,一陣緩緩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叮當的金屬碰撞聲響起,吱呀一聲牢門應聲開啟,一身著黑色官袍的的青年男子走進了牢房。
這麼多天除了送飯的總歸是見到活人了!
李承神色一喜,可他抬頭一看,此人卻不是之前負責審理他的人。
“敢問閣下是?”李承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官乃廷尉奏讞掾賈充。”
李承有些警惕,可到了這個時候李承顧不得太多,直接問道:“您是來救我的嗎?”
賈充不置可否,他盤腿坐了下去,和跪坐在地的李承保持同一個高度,這一舉動讓李承心中放下些許防備。
“該說的我都說了,既然賈君不是來救我的,就不必多言了吧。”
“嗬。”賈充覺得好笑,“李君啊,是你去投靠那種投機的小人,才得以遭此禍患,事到如今還不明白嗎?”
“之前負責審理的你衛烈正是孫密的人,倘若孫密想要救你,你現在為何仍在此處?”
“呃....”李承啞然。
賈充接著說道:“我看過卷宗,你的案件審理已經結束。”
“二千石選署不平、魚肉百姓,聚斂為奸、阿附豪強,通行賄賂,等諸多罪行坐實,三日後問斬!”
“什麼!?”李承大驚,可他很快又沉默了下去。
這些日子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能想到自己大概率是作了棄子。
但他沒有辦法,除此以外他能依仗誰呢?
“賈君是誰的人?”李承看著麵前的賈充,心中有些絕望,但他想死個明白。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問李君,你想不想活命?”
李承不假思索道:“當然。”
賈充卻嗤笑一聲:“趙公這麼多年對你李家多有照顧,到了生死關頭不依靠趙公卻寄希望於他人,實乃愚蠢至極。”
聽到趙公的名字,李承心中一驚。
趙儼跟他的祖父李通相交匪淺,可自己卻沒有主動示好,隻是單純保持著合作。在他心裡,趙儼並不能給他帶來實際的好處,甚至企圖操控他。
但此刻,李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哀求道:“趙公對我恩重如山,我無以為報,還請趙公救我!日後必在為趙公鞍前馬下,萬死不辭!”
賈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你可願幫趙公做一件事?”
“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李承趕忙道。
“那麼好,趙公希望指證你與孫密的不法交易,事成之後你的罪責可酌情赦免,頂多發配幾年。”
賈充嚴肅地說,“記住,從現在起,這件事隻有你我二人知曉,若是往外吐露半個字,趙公也救不了你的命!”
李承這才知道趙儼為什麼要幫他,他早聽聞朝中多有大臣對中書令孫資不滿。
原來趙儼也想搞掉孫資啊。
這是個機會!
他不僅可以保命,日後說不定還能投到趙公門下。
唉,早該如此了啊!
他馬上點頭答應下來,賈充則是打開牢門短暫離開,不一會兒,他帶著一員小吏一同回到了這裡。
小吏搬來一張小案,跪坐下去,把一張空白的卷宗平鋪開來,之後拿起毛筆在硯台上蘸了蘸。
“說吧。”賈充撚著短須,目光狡猾地看向對方。
.......
“高公,這是李承的罪狀,他全都交待了。”
高柔接過賈充遞上來的卷宗,心中滿是欣賞。
之前衛烈交上來的卷宗雖說足夠給李承定罪,但罪狀的內容幾乎和司隸校尉崔林初審時候的相差無幾。
他很懷疑這位衛尚書的兒子到底有沒有好好辦案。
若是就這麼結案,傳出去,外人還以為廷尉是吃乾飯的。
“公閭做得不錯。”高柔一邊誇讚,一邊翻看著卷宗。
看著看著,臉上的喜悅忽然消失不見,開始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