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艨艟在江陵城北的河道上停泊。
連日的春雨終於有所停歇。
不過雖然雨停了,但城內依然被洪澇所困。
夏侯獻站在船頭,遙望著絡繹不絕的油船往返於江陵城中。
據城東傳回的消息,我軍大捷,光是俘虜的吳兵就有七八百之眾。
當然更重要的是此役,截得數以萬計的江陵百姓。
在夏侯獻看來,這比斬殺吳兵更有意義,若是讓吳軍把黎庶悉數帶走的話,那就與空城無異了。
之後,他下令妥善安頓百姓,承諾不會把他們北遷太遠,暫時先計劃安頓在江陵城西北部的紀南城。
不過經此一役,江陵城或許需要進行漫長的修繕期。
曾經作為攻城方有放肆,如今作為守城方就有多頭疼。
現在不僅僅要排洪泄汙,更要修補城樓,轉運糧草,以防吳軍反撲。
這件事夏侯獻暫時交給征南將軍王昶來負責,畢竟人家本來就是荊豫都督,如果此役過後他沒有調任彆處的話,那麼他便是最需要儘快熟悉江陵防務的人。
夏侯獻並不著急去摘這勝利的果實,反而他覺得在王淩死後,王昶是一個急需拉攏的人。
是的,夏侯獻已經知道了王淩的死訊。
就在前些日子他便從校事府那得知了這個消息,而在整個軍中,目前隻有杜預、鐘會等少數幾個人知曉。
雖然這麼說對司空不太尊重,但王淩死得也不太是時候了。
當時江陵戰事正是進退維穀之際,王淩的死訊一旦傳到洛陽,皇帝的退兵詔書不日便會送到荊州前線來。
什麼?小皇帝不懂這些?
自然有人教他。
一番深思熟慮後,夏侯獻決定先裝作不知情,繼續部署水淹江陵的計劃。
現如今雖然如願拿下了江陵,按理說不用再擔心皇帝的詔命,但在沒有得知孫權退兵的消息之前,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退兵,否則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大將軍,杜參軍和鐘軍師到了。”
夏侯獻聞言並未轉頭,那甲士說完便抱拳而去,很快杜預和鐘會便來到了船頭。
“明公。”
“明公。”
“使者來了?”夏侯獻轉過身子看向兩位幕僚,輕聲問道。
他發現鐘會的臉色有點差,隻見其拱手回道:“已經到了紀南。”
“哦?”夏侯獻問。“廟堂派何人前來?”
“呃....”鐘會頓了頓,“散騎常侍,鐘毓。”
聞言,夏侯獻笑了一聲,“兄長前來,不應該高興才是?”
說完,他越過兩人。“隨我進城。”
............
江陵城,南郡太守府。
得知天使將至,王昶優先派人把這裡收拾了出來。
此時的官署除了院子裡還有些泥濘之外,幾乎已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大將軍夏侯獻和征南將軍王昶帶著各自的幕僚、將率在早早在堂內等候。
不多時,鐘毓來了。
他此行原本是帶著皇帝的退兵詔書而來,可當他踏入荊州地界時,竟得知了一個令他震驚無比的消息——我軍拿下了江陵!
好在鐘毓腦子轉得很快,他在照本宣科地念完皇帝詔書後,便以天使的身份代表廟堂為兩位大將賀,同時表示朝廷的犒賞不日將會下來。
一番場麵話結束後,幾人的談話明顯隨意了不少。
“大將軍,江陵戰事已了,不如擇日班師吧?”
鐘毓向著夏侯獻建議了一句,然而話剛出口,一旁的鐘會卻忽然開口道:
“阿兄可能有有所不知,如今我軍雖然奪取了江陵,然城中百廢待興,吳主孫權依舊陳兵公安,虎視眈眈。如何退得了兵呢?”
鐘會的語氣很是不客氣,仿佛他兄長是個不懂兵略的之人一樣。
然而鐘毓卻隻是瞥了他一眼,隨後看向夏侯獻問道:“大將軍,這位是?”
這一問給鐘會弄得極為尷尬,敢怒卻不敢言。
“鐘君就不要說笑了。”夏侯獻微微一笑,稍稍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把鐘會護在身後。
鐘毓接著說:“我深知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比如這江陵城在不久之前還不歸我大魏所有,但為人臣者,當知皇命難違,希望大將軍思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