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毓拱手拜謝:“謝丞相體恤。”
彙報結束,他出了丞相府門,又回首看了一眼府門匾額,隨即轉身上了馬車。
路上他就在想,自己一心要做純臣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家族興旺?
當年的荀令君夠純了吧,夠潔身自好了吧,可結果呢?
終究是理想與現實不能共存。
純臣是孤獨的,要小心拿捏著分寸,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回想起那日朝堂上,老臣們都不看在先父的麵子上幫他說話,隻有丞相一直維護自己。
今日也是一樣,自己事情辦砸了,丞相仍然沒有怪罪,反而還鼓勵自己。
哎!
什麼世家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那是因為那個籃子不夠結實!
這一刻他暗自下定決心,我潁川鐘氏要全部梭哈!
.........
“子上心思淳樸啊。”
鐘毓走後,夏侯獻翻開案子上被壓在一本書下的佐伯紙。
信裡,司馬昭情真意切,完全就是個政治白癡,根本沒去細究朝廷的門道,隻為其兄長言不平。
二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沒有高平陵之變,司馬昭一輩子都是父兄羽翼下的稚鳥。
拿來紙筆,他剛寫下幾個大字【子上如晤】,堂外卻走來一人。
“丞相,清河公主、安陽公主和金鄉公主求見。”
夏侯獻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氣:“請她們入內。”
很快,三位公主被引入了府堂。
夏侯獻起身走去,走到阿母身邊,恭敬道:“阿母,請上座。”
阿母老了,盛顏不在,再怎麼保養也遮擋不住歲月的侵蝕。
她拄著手杖,聲音帶著幾分蒼老:“獻兒乃是一國宰輔,阿母坐席下即可。”
夏侯獻不從,挽著阿母的手:“孝為大,孩兒官坐得再大,也要以阿母大人為尊。”
這話聽進了清河心坎裡,她不再客套,被兒子攙扶著坐到了上位。
安頓好阿母,夏侯獻轉身對兩位公主道:“二位姨母,不必拘禮,隨便坐。”
兩位公主欣然應下,紛紛落座。
夏侯獻讓人端來吃食,不大不小的果盤內各類瓜果滿滿當當。
安陽拿起麵前一顆外皮呈嫩綠色,有著密麻細紋的果實,隨口問道:
“奉明,這是西域瓜吧?”
“對。”夏侯獻還是習慣稱它為“哈密瓜”,但沒說出口,而是說道:
“姨母好眼力,此果確是從敦煌郡運往洛陽,很甜的,姨母嘗嘗?”
侍女走來,欠身道:“公主,恕仆失禮。”
隨後將麵前的哈密瓜端至旁邊的一張小案,用刀切開,又將果肉切得四四方方,之後再一次端了過來。
果盤旁還多了一雙筷子。
安陽夾起一塊果肉,放入口中,認真咀嚼了幾下,耳邊傳來夏侯獻的聲音:“甜嗎?”
安陽點頭:“甜。”
夏侯獻微微一笑,待阿母和金鄉公主也動筷吃了些水果,他才再一次開口,而這一次表情卻變得冷峻。
“阿母、兩位姨母。”
夏侯獻鄭重道:“你們應該知道,曆朝曆代,謀反之罪都是不能赦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