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半晌,蝙蝠俠低啞的說。
“嗯。”布魯斯頭一次用這個視角俯視整個哥譚,他緩慢的說:“這裡真的很……不錯。”他不知道用什麼來描述所看見的這一切,就好像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現在的感覺。
那種感覺朦朧但熟悉,夾雜著灼熱與傷痛。
“你有話要對我說。”蝙蝠俠肯定的說。
“是的。”布魯斯承認了:“是你的隊友想要我來開導開導你。”
“……他們事真多。”
“可你明明就很高興。”布魯斯說:“不要急著否認,我了解你。”
不,蝙蝠俠想,你了解的隻是“你”,而不是我。
“其實我好像也沒有什麼要跟你聊的。”布魯斯靠在蝙蝠俠的懷裡,感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畢竟,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我不知道你都經曆了什麼,但是當你選擇穿上這件披風,選擇作為哥譚的保護者時,你就是個偉大的人。”
布魯斯微笑著說:“你保護了哥譚,保護你所愛的人,所愛的一切。”
忽然,他覺得蝙蝠俠的身體僵住了。
“……我沒有。”
“什麼?”
“我沒有做到,我從來都沒有做到。”蝙蝠俠的聲音沙啞的像是喉嚨裡紮滿了碎玻璃,他艱難的剖析自己,那些血和火光,槍聲與爆炸再一次席卷了他,將他拉進血紅色的回憶裡。
他從未得到,卻總是在失去。
“什麼……?”布魯斯回過頭,吃驚的看著他。
蝙蝠俠沒有回複他的疑惑。
“再過幾天,等解析完你的時空坐標點,你就會回到原來的地方。”蝙蝠俠冷硬的說:“把這一切當做一場夢,全部忘掉,過你的生活。”
“你在逃避。”布魯斯說。
蝙蝠俠暴露在外的下頜繃得緊緊的,他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的確如此。
“聽著,”布魯斯現在覺得這個未來的他比他想象的還要陰鬱和封閉:“我不打算問你為什麼這麼覺得,但是你看看你腳下的哥譚,捫心自問,難道你對它沒有改變嗎?”
有。但也許更多的是壞的那麵。
層出不窮的超級罪犯讓蝙蝠俠有時候會產生自我懷疑,究竟是他們的出現造就了蝙蝠俠,還是蝙蝠俠的出現造就了他們?
這像是一個悖論,一直紮根在蝙蝠俠的心裡,有時候他不希望是這樣,有時候他覺得真相就是如此。
蝙蝠俠沉默著,很想結束這個話題。
但他又有一點點想聽布魯斯說下去,想知道一個尚未經曆苦痛,對一切還保有善意的自己究竟會怎麼想。
“我們都知道哥譚是一座怎樣的城市。”布魯斯尚且年幼的臉顯得非常嚴肅,這讓他看起來簡直和摘下頭套後的蝙蝠俠重合了:“即使我的父親不怎麼和我說這些事情,但是以我這些年的經曆,以我淺薄的認識,也知道它一直生長在泥潭裡,想要改變它並不能隻靠一朝一夕,或者寥寥數人。”
“但隻要你在努力,隻要有人還在努力,它就不可能一直這樣沉淪下去。”
“事情總會變好,也許你看不到,也許你從未意識到,但它一定在發生向好的變化。”
“我當然會回到我的世界,但我不會將這裡的經曆當做一場夢,就像你一樣,就像我的父母一樣,我也不會對哥譚的現狀坐視不管。”
這難道不是韋恩家族的宿命?
他們終其一生,都在為保護和拯救這座城市而努力。
蝙蝠俠和布魯斯,和他年幼的自己對視著。這一刻他們好像忽然心意相通,對彼此釋放出的勇氣和堅毅感到吃驚和了然於心。
這一刻蝙蝠俠忽然意識到,不管他處於怎樣的世界,不管他有著怎樣的經曆,不管他年齡幾何,他們都是一個人,都是布魯斯·韋恩。
“……這並不是一條好走的路。”最後蝙蝠俠說。
布魯斯忽然覺得他的聲音相比於之前要和緩了一點,雖然隻有那麼一點點。
但這已經足夠他露出一個微笑:“我知道。”
但他,他們,決意如此。
說實話,滴水獸上並不是一個好的談話地點,之前不用麵對自己讓蝙蝠俠感到鎮靜,但在已經了解到布魯斯的全部想法,和另一個自己交流過之後,蝙蝠俠就不再執著於這裡,帶著布魯斯來到哥譚鐘樓的頂層。
“哇哦,這裡還在。”布魯斯摸摸那口大鐘:“就是它看起來更加破舊了。”他說著,忽然打了個寒噤,縮了縮脖子。
蝙蝠俠才注意到他穿的還很單薄,顯然抵擋不住冷冽的冷風。
他把披風摘下來,披到布魯斯身上。
“謝謝,它真厚實。”布魯斯裹緊了自己。他摸了摸披風的布料,問道:“我忽然有點好奇,你穿著這個不會礙事嗎?比如,萬一你的敵人抓到它怎麼辦?”
蝙蝠俠:“……”
他腦子裡一閃而過了許多畫麵,並且忽然感覺身上有點疼。
“……它采用特殊的記憶纖維製成,必要的時候向它充電可以變成蝠翼形狀,為我提供短距離飛行能力。”最後他冷靜的說。
“噢,厲害!”布魯斯兩眼放光的搓了搓鬥篷布料:“不知道我的世界什麼時候可以出現這種材料。”
“你會有的。”蝙蝠俠說:“這是福克斯的發明。”
他們在這裡坐了一會。
布魯斯說:“既然你很快就能破譯出我的世界的坐標,那你要不要……嗯,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蝙蝠俠看著他。
他知道布魯斯的意思。
在那個世界,他的父母還沒有去世,韋恩莊園的主人是托馬斯·韋恩,而不是他,一個可憐的、親眼目睹父母被殺的孤兒。
蝙蝠俠顯而易見的動搖了。
最後,他搖了搖頭:“不用。”
“他們是‘你’的父母,而不是‘我’的。”
我的父母已經永永遠遠的去世了,他們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身邊。
“但是你就是我。”布魯斯固執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