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上(2 / 2)

王夫人笑道:“這是自然。媳婦兒有兩壇子高昌古道帶來的葡萄酒,一直地窖裡藏著,今日便拿出來獻給老太太與回哥兒,這可使得?”

章太夫人喜道:“果然不壞!”又說,“葡萄美酒夜光杯,你藏著好酒,自然也有杯來配,且一同取出來。”看章回,笑道,“你們叔伯子侄難得湊得這般齊,正該帶了好杯子好酒,晚上一同賞月看雪作詩去。”

章回笑著應一聲是。這邊王夫人卻長聲歎道:“真真是老太太法眼。明明這一個字不提的,又被一齊挑出來。罷啦罷啦,就當媳婦兒提前獻了孝心,今年您的壽禮,我可不再另預備啦。”

章太夫人大笑,撇一撇嘴,道:“這我不管!你隻管今晚先預備了來。”王夫人這才笑著應了,一邊走出去吩咐不提。

章太夫人笑著搖頭,重又對章回說:“看你這大伯母,若這脾氣能與你兄弟勻上幾分,我便什麼心事都沒有啦!”說著,示意章回坐近到身邊。先說了些轉致問安、平日起坐等尋常言語,章太夫人道:“聽你伯父說,明春你該要下場,可有把握?這兩三年裡學院應也教了不少,先生們可把該講的都講過?”

章回道:“四書五經通講過。諸位先生所講,側重各有不同。侄孫粗粗聽了記了,大概能使得三四分。”

章太夫人頓時笑起來:“三四分便不錯。帖經墨義、策論八股、詩賦論卷,經書都是立心立意的根本,最要緊不過的。”於是問:“我記得你那書院裡頭,《詩》經、《書》經是程睿秋的講解?”

章回道:“聽說以前是如此。然而侄孫自入書院,平日授學皆是程先生主講《詩》經,錢先生講《書》經。錢先生還講《春秋》與《史記》。”

章太夫人點頭,道:“錢憲章自他叔父起便偏愛史傳。錢詠珊學問甚好,他也不壞。那日他與黃肅並餘伯韞來家,雖隻略談一談,已見學力,年歲又輕,無怪程睿秋也敬重他。”一時又道,“提到餘伯韞,我倒想起來,說去年中秋他接到鬆壑書院山長手書,猶豫兩月,終是年前辭了這邊的館,回湘西老家去,可是?”

章回道:“正是。”

章太夫人道:“落葉歸根,他年屆六旬,返回鄉去也合情合理。隻是如今與你們講《易》經的是誰?”

章回道:“是周先生與蘭先生間錯了講。”

章太夫人一愣,奇道:“周、蘭……難道是周匡明與蘭賓客?他兩個一同講?這可不該在書院裡直打起來?”

章回笑道:“老太太言重了。雖然兩位先生學問淵源有彆,各自見解不同,但既有兼聽則明,又道是學問海納百川,知其意才能辯其理,程先生素來主張多聽多思多辯,書院裡倒是極少有這門戶的拘泥。”

章太夫人聞言也笑起來,說:“我竟忘了這老兒最會和稀泥。”再問,“如此,《白虎通》也是程睿秋來講了?”

章回道是。章太夫人道:“其實黃肅經學上頭也從來不差,就是性子太躁,又一味好辯,正經授學也隻好講些史部雜記。”繼而歎氣道,“經書史傳,這些原都該在家裡聽的——當年老太爺最得意的便是整理、重訂的無溪公《經集解》與《史疏正義》,書冊劄記都全,又是第一遍的手稿正解。偏偏我那弟弟、侄子,你那祖父、父親一味的死腦筋,就怕拘泥了你。然則看看,書院裡頭不還都是這些?程、黃、錢、周,一脈所出,隻好教外人聽著新鮮稀罕,咱們家的孩子哪裡還知道得少了。也就黎廣如與蘭賓客遠來,學問另有不同些。”

章回笑道:“姑祖母是直承曾祖父教導,詩文經史,無不比我們這等高明出太多。侄孫平日隻聽姑祖母說話,也每每覺得要羞死愧死。”

章太夫人瞪他一眼,罵道:“什麼死啊活的,小孩子口沒遮攔,正月還沒出就混說!”繼而笑道,“總算這次你父親腦筋轉過彎,教你回家。正好、正好!隻消把老太爺、太爺的書細細讀一遍,我看,那些先生們也未必能比你強些!”

章回搖頭道:“姑祖母可饒了我罷。這話若叫老師聽了去,非得揭了我的皮。”

章太夫人大笑,說:“他敢!我的娘家侄孫,他的師門嫡嗣,動你一個手指,有的是人活嚼了他。”

這時王夫人走進來,聽見話尾,忙說:“老太太要活嚼了誰?正好才剛莊子裡送來了兩筐好薑蒜,配上自家調的鹹甜醬、滾燙燙香油炒的辣子,最合口不過了。”

屋裡眾人頓時一陣大笑。太夫人眼淚也閃了下來,指著王夫人喘個不休。章回一邊笑一邊與她撫背,半晌章太夫人才緩過來,道:“罷了!回哥兒還是找你象兄弟去。不然,你這大伯母一發沒個長輩正形兒,可怎麼好?”屋裡頓時又笑起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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