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麵靜悄悄的,除了九叔的聲音之外,竟是再也聽不見其它的聲音,陳明抱著懷中的酒壇子,往後倒退了一步。
他向來是怕九叔這樣長相的人的,原來的正英師傅是這樣子,像是正英師傅翻版的九叔陳明的心底也是有些發怵的,然而想到左思那張漂亮的小臉,肉嘟嘟的小身體,陳明心底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勇氣,他挺直腰杆兒,大聲反駁道:“林道長,他們是我的鬼使,不是什麼惡鬼,你不能收了他們。”
聽到陳明這麼說,九叔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陳道長,人有人道,鬼有鬼途,你是修道之人,和鬼攪合在一起沒有任何好處的。”
阿豪和阿方兩個也在一旁幫腔:“是啊,他們可是鬼,莫不成你是個邪道?養龜這種事情可不是正經人能做出來的。”
他們有三張嘴,而陳明隻有一張嘴,阿豪阿方兩個牙尖嘴利,直把能說會道的陳明說的啞口無言。
酒壇子在他的手裡麵,陳明也不想和他們辯駁什麼,將那壇子上麵對符咒揭了下來,之後用力將壇子摔在了地上。
酒壇子是陶瓷所製,砸落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麵上,瞬間碎裂開來,一藍一紅兩道煙霧從鑽了出來,在陳明的身側化作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酒壇子裡麵狹小陰暗不說,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酒腥氣,在裡麵關了一會兒之後,左思被熏得夠嗆,出來之後仍舊有些頭昏腦漲的,左思小小的身體晃悠了兩下,啪嘰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從酒壇子裡麵出來,同樣頭昏腦漲的大寶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將左思抱進了懷裡。
“小寶小寶,你怎麼了?你沒事兒吧,小寶?!”
大寶將左思抱在了懷裡,發覺那麵的九叔他們還在看著他和小寶,大寶急忙抱著左思躲到了陳明的身後。
這個人和正英師傅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可是他的性格卻和正英師傅一點兒也不一樣,正英師傅可喜歡他們了,還會給他們做特製的香燭來吃,可這個人一見麵就把他們關在了酒壇子裡麵去了。
見九叔似乎還想做什麼,陳明立即伸開雙手,將大寶和左思兩個擋在了身後。
“你想乾嘛?!”
九叔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陳明,語氣極為認真地說道:“陳道長,聽我一句勸,和鬼在一起,沒有任何的好處,你們是會互相傷害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原本陳明是想帶著左思和大寶兩個來見見九叔的,相似的長相讓陳明產生了錯覺,以為他也會像是正英師傅一樣對待大寶和小寶。
可是陳明忘記了,在這個世界,長相相似的人或許會有,可是性格一樣的人卻完全不會出現的。
“林道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大寶小寶兩個和我朝夕相處多年,我早已經將他們當做是我自己的家人,我是不會讓人傷害他們的。”
陳明擲地有聲地扔下這麼一句話,將懷裡的小紙人掏了出來,示意大寶和左思兩個附在紙人上麵。
左思看了九叔一眼,見他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能滴出水來,明明是相同的一張臉,可是左思卻從他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相同的感覺。
左思的心裡有些難過,身體化作煙霧,鑽進了小紙人裡麵。
將兩個紙人妥帖地放在口袋裡麵,陳明深深地看了九叔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這裡。
九叔背著手看著陳明離去的背影,眼中光芒閃爍,他的腳步頓了頓,原本想要追過去,可是腦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小女鬼臉上難過的神情,他原本想要邁出去的腳步收了回來。
阿豪和阿方兩個是看不懂人臉色的,見九叔就這麼將陳明給放走了,兩人頓時叫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攛掇著九叔去將那兩隻鬼給收了。
九叔被他們攪得煩不勝煩,沒好氣地開口罵了一句:“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鬨夠了沒有?想抓鬼,自己抓去!”
說完之後,也不搭理他們,甩袖離去。
自家師傅動了氣,阿豪和阿方兩個還有些發懵,他們看了彼此一眼,咕噥了一句:“不去就不去嘛,發這麼大的脾氣乾嘛?”
陽光不知道何時從烏雲後麵探出頭來,燦爛的陽光灑落在地上,驅散了空氣之中的冷意。
陳明昂首挺胸地離開了九叔的家裡麵,剛剛走出去沒幾步,陳明便開始發慫,想起九叔最後像是要結冰的麵孔,陳明的腳下便開始大軟。
他真不知打自己剛剛是哪裡來的勇氣,竟然敢和那麼像正英師傅的人嗆聲啊!!!
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旅店之中,就連老板娘笑吟吟的和自己打招呼陳明都沒有看到,他完全地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幽魂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陳明將自己扔在了床上,看著頭頂上麵的天花板,陳明又想起了九叔那張臉,他哀嚎一聲,扯過一旁的被子蓋在了臉上麵。
大寶抱著左思從小紙人身上鑽了出來,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大寶和左思兩個對陳明的好感度刷刷地往上漲。
畢竟看慣了陳明膽小怕事的慫包樣子,陡然看到他崛起了這麼一次,大寶他們還有些不太適應。
不過雖然有些不太習慣,可不可否認的是當陳明雄起的那一刻,他們還是覺得陳明帥呆了!
“明叔明叔,你太厲害了。”
“明叔明叔,我們喜歡你。”
大寶和左思一直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著話,陳明被吵得耳朵嗡嗡作響,感覺自己的頭都要炸了。
有些不耐煩地掀開被子,陳明冷著一張臉坐了起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大寶和左思,陳明抹了一把臉,煩躁的情緒慢慢地平複了下來。
剛剛他自己給鑽進了牛角尖裡麵,現在想想,他實在是沒有道理害怕正英師傅那張臉的,慫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現在想想也實在有些可笑了些。
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之腦後,陳明的心情好了起來,他朝著左思和大寶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大寶小寶,明叔向來都是這麼勇敢,隻是你們之前從來沒有發現過而已。”
“你們乖乖的聽話,明叔會保護你們的。”
一人二鬼其樂融融,直到陳明從行李箱中拿出兩根正英師傅特製的香燭時,左思和大寶的的情緒突然之間再次低落了下去。
陳明:“????”
左思看著手中的香燭,想起正英師傅的模樣,心裡麵越來越不舒服。
左思心裡不舒服,大寶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的情緒從來都是和左思綁定在一切的,左思情緒不高,大寶自然也是一樣的。
“小寶,你怎麼了?”
“我想正英師傅了。”
“我也想他。”
兩人沉默了下來,默默地將手中的香燭啃完之後,大寶做出來一個決定。
他要帶左思回廣州找正英師傅他們。
陳明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兩個鬼使已經商量好了要逃跑了。
這一覺陳明睡得極為香甜,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子裡麵黑漆漆的,看不到人的影子,陳明揉了揉眼睛,喊了一聲:“大寶,幫我點蠟燭。”
屋子裡麵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的身影,陳明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便又喊了一聲:“大寶小寶!”
仍舊沒有人回應,陳明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一聲不妙,他手忙腳亂地爬下床,腳下絆到了自己脫在那裡的鞋子,啪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陳明痛得齜牙咧嘴,呼哧呼哧喘著氣兒,好半天之後,他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此時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摸摸索索地去了桌子旁邊,點燃了桌上的蠟燭。
燭光驅散了房間裡麵的黑暗,陳明環顧一周,依舊沒有發現左思和大寶的影子,他將黃紙傘拿了起來,晃了兩下,裡麵靜悄悄的,沒有回應傳來。
他們不在裡麵。
陳明又將自己口袋裡麵的紙人拿出來,紙人軟趴趴的趴在他的手上,上麵顯然也沒有附上鬼魂。
陳明大驚失色,臉色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自己的兩個鬼使不見了,他們從前是從來都不會私自離開的,陳明頭一個想到的便是下午的時候想要收了大寶和左思的九叔。
那人看樣子是容不下鬼魂存在的,陳明心中發慌,胡亂地套上衣服,拿著自己的紙人便朝著九叔的家衝去。
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街上的人都已經回家去了,兩邊的店鋪也關了門,整個街上麵清清冷冷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陳明哪裡有閒心管旁的,他跑飛快,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到了那有著兩個石獅子的家門口。
砰砰砰,砰砰砰。
九叔他們已經準備睡了,聽到敲門聲之後,不得不跑過去開門,阿方打開門後,見到是陳明,便衝了他一句:“這深更半夜的,你到我們這裡乾嘛?砸場子是嗎?”
陳明壓根兒懶得搭理阿方,他一把推開了阿方,闖進了院子裡麵。
“林九,林九,你給我出來!!!”
憤怒之下的陳明已經失去了理智,大喊大叫了起來。
九叔走了出去,看到被阿方攔著不讓進來的陳明,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陳道長,你三更半夜的闖進我家裡做什麼?!”
陳明揮著自己手裡麵的紙人,朝著九叔大聲嚷嚷道:“林九,你把大寶小寶弄到哪裡去了?我知道是你做的,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有人有本事捉了我的鬼使。”
聽到陳明的話之後,九叔愣在了那裡,他看著陳明布滿焦急之色的麵龐,眉頭皺的更緊:“陳道長,你在說些什麼?”
見九叔還在裝蒜,陳明急了眼:“林九,你趕緊將大寶小寶放出來,若是他們出了什麼事情,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九叔還沒有說什麼,阿豪和阿方兩個徒弟已經不乾了,阿方在那裡攔著陳明,阿豪擼起袖子走了過去,看樣子像是準備揍上陳明一頓。
自己兩個徒弟的樣子被九叔看在眼裡,見他們準備動手,九叔急忙喝住了他們。
“阿豪阿方,退下!”
師兄弟兩個不敢違逆九叔的意思,不甘不願地退後了幾步。
九叔瞪了他們一眼,走到了陳明的麵前:“陳道長,出了什麼事情?”
直到現在,陳明終於冷靜了一些,他瞪著九叔,語氣比剛剛好了一些。
“我一覺睡起來,就發現大寶小寶兩個不見了,我這兩個鬼使,從前從來都不會自己亂跑的。”
“所以,你就認為是我抓走了他們?”
陳明瞪著九叔,質問道:“難道不是你?”
九叔搖了搖頭,說道:“我林九做事,向來是堂堂正正的,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會承認的,你與其和我在這裡胡攪蠻纏,倒不如快去找找你的兩個鬼使,我看他們的能力也不怎麼樣,若是碰見厲害的......”
接下來的話九叔沒有說,就算是九叔沒有說,陳明也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大寶和左思兩個鬼使沒什麼大本事,他們嚇唬嚇唬人還成,若是真刀真槍的和彆的厲鬼乾起來,他們隻有被人吃的份兒!
“真的不是你?”
“真的。”
九叔點頭。
看著那張和正英師傅一模一樣的麵孔,陳明還是選擇相信九叔。
他眉宇間的正氣不是作假,這樣的人是不會說假話的。
不是他,留在這裡便沒有了什麼意義,陳明轉身便走,沒有在這裡多做停留。
他得去找自己的兩個鬼使。
鬼使和自己的主人之間是有聯係的,隻是那個時候陳明簽訂的是平等契約,並沒有強製性的抽取他們的一魂一魄,所有他隻能勉強感應出來大寶和小寶兩個沒有危險,至於其它的,他就沒有辦法了。
回了旅店之後,陳明便想跑去找他們回來,然而他剛剛回去不久之後,便嘩嘩地下起雨來。
雨越下越大,最後天與地仿佛被雨幕連成了一片,外麵的天空徹底黑了下來,天地間看不見一絲光亮,嘩嘩的雨聲不斷地傳了進來,陳明站在窗前,聽著外麵的雨聲,心底越發焦躁了起來。
下了這麼大的雨,他又哪裡能出的去?
陳明急的在房間裡麵繞來繞去,現在他唯一能確定的即就是他們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這讓陳明稍稍放下心來,和大寶左思相處久了,陳明是真的將他們當做了自己的親人,現在自己的親人出了事情,陳明他如何能不擔心?
雨下了整整一夜,沒有絲毫的停歇的跡象,陳明也擔心了整整一夜,他生怕自己和大寶他們的關係斷開了,怕他們遇到什麼危險,這一夜的時間,他幾乎沒有閉上過眼睛,就那麼坐在窗戶邊兒上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外麵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停了下來,陳明鬆了一口氣,飛快地站了起來,拿著自己簡單的行李便朝著旅店外麵走去。
現在他是要去將左思他們找回來,必須要帶太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