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她殺了她,現在她救了她,一命抵一命,兩清了
黃山村。
左思在這個世界已經生存了很長時間, 上一個世界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了起來,有很多的細節她都已經記不起來了, 不過當楚人美提到黃山村這個名字的時候, 左思想起來一些什麼。
那個荒廢的讓人感覺到窒息的村子, 她是要帶自己回那裡麼?
左思不太想去,她想回到大寶的身邊,然而楚人美對左思可以說是嚴防死守, 左思根本掙脫不得, 她是可以吸收楚人美身上的那些陰氣和怨氣,然而左思很嫌棄她身上的那股味道,根本不願意讓她的氣味沾染進自己的身體之中。
和大寶相比較起來,楚人美的認路技術要好得多, 左思原本以為楚人美會被困在曾經困住大寶和她的那座山裡麵,結果她走了不過小半夜的時間, 便出了那座迷宮似的山。
左思原本還抱著一些希望, 然而,當楚人美帶著她出了山之後,那點希望瞬間化作飛灰, 消失不見了。
大寶和明叔在哪裡呢?
逃跑無望,左思歎了一口氣, 閉上了眼睛。
和話癆的大寶不同,楚人美和左思待在一起的時候,基本上不會說話,大部分的時間, 她都是帶著左思在趕路,隻有很少一部分的時間,她會停下來,將左思從裹著的頭發裡麵放出來放放風。
左思不想和她待在一起,被放出來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逃跑。
然而每一次逃跑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那便是被楚人美抓回來。
幾次三番以後,左思的行為惹怒了楚人美,這麼一點兒放風的時間,楚人美都不在給她了。
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三天的時間,楚人美帶著左思晝夜不停地趕路,不過由於楚人美行動的速度不快,即使已經走了三天,也還沒有走出廣西省。
楚人美是厲鬼,身上的陰氣濃重,她是不害怕日光的,白天黑夜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她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然而卻忘記了,被她帶著的左思並不是一個厲鬼。
白天陽光炙熱,陽氣極重,左思開始的時候還能撐得住,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魂體不斷地被陽氣所侵蝕,等到了第四天,左思已經熬不住了,整個人都被曬得蔫吧掉了,身形隱隱約約變得透明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楚人美並未發覺什麼不對勁兒,等到了當天夜裡,她便察覺到了。
左思從緊緊裹著她的發繭之中脫落了出來,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楚人美先前以為這是左思再次逃跑的最新套路,可是當她發現躺在地上的左思身體似乎比從前小了一圈兒的時候,她才發現了不對勁兒。
“小寶,你醒醒,你怎麼了?!”
楚人美做鬼做了挺多年,然而她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沉睡著,除了這段時間跟著左思之外,其它的日子,她從來都沒有出過黃山村的墓地,因此除了吞噬和殺戮之外,對於鬼魂的事情,她並不清楚。
然而,即便是不清楚,楚人美也清楚地知道左思現在的情形不太對勁兒,她的身體怎麼會變小了?而且,似乎,好像還變得透明了起來。
楚人美被嚇到了,她甚至不敢去觸碰左思像是隨時都要消失的身體,她一遍一遍地喊著左思的名字,似乎這樣做,便能將她叫醒了似的。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她,難道就要這麼失去她了麼?
兩人停留的地方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是一片光禿禿的荒地,這裡沒有任何的遮蔽物,若是來人很容易便能看到。
楚人美現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左思的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三個人影出現在了那裡。
九叔改良版的尋鬼咒語還有一些缺陷,因此他帶著陳明和大寶兩個繞了不少冤枉路,方才追到了左思的蹤跡。
他們三個蹲在地上,看著不遠處楚人美的身影,陳明和大寶兩個一眼便認出來,那個黑發藍衣的身影就是擼走了他們的小寶的那個厲鬼。
大寶當即便有些按耐不住,掙紮著坐了起來,想要去找他的小寶。
然而他剛剛站了起來,就又被陳明給拉了回去:“大寶,你彆輕舉妄動,以防有詐,我們聽從九叔的安排。”
大寶焦急萬分,他的眼睛黏在了那邊,想要看清楚左思在什麼地方。
“小寶呢?我怎麼看不見小寶?她在哪裡?她被藏到了哪裡?”
大寶哪裡冷靜地下來?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左思的名字。
陳明在一旁安撫著他的情緒,而九叔則開始準備開始做法的工具。
他們與楚人美相隔的距離算太遠,九叔能夠清楚地看到楚人美身上糾纏的那些陰氣和怨氣,如此龐大陰氣怨氣,不是普通的鬼物能有的,他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正當他們三個各自忙碌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那個厲鬼的尖叫聲。
她在喊著小寶的名字,聲音淒厲,如同魔音穿腦。
“小寶!”
大寶的理智瞬間被吞沒,他根本顧不得彆的,倏地站起身來,朝著那厲鬼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楚人美還在喊著左思的名字,斜刺裡卻躥出來一個影子,一把抱起了躺在地上,身形已經縮小了一圈兒的左思。
“小寶,你怎麼了?小寶?我是大寶啊,小寶你醒醒!!”
看到左思的模樣,大寶的內心瞬間崩潰,他死死地抱著左思小小的身體,拚命地喊著她的名字。
左思雙眼緊閉,身體已經接近透明,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
“明叔,九叔,小寶不行了,你們快過來!!!”
對於左思的情況,大寶無能為力,他下意識地去求助自己最相信的人。
大寶都已經暴露了出來,他們兩個在躲著也不是那回事兒,聽大寶的聲音,左思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兩人顧不得在隱藏身體,飛快地朝著大寶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
楚人美很快便認出來大寶他們一行人的身份,她嘴裡朝著跑過來的二人發出一聲尖叫。
刺耳的聲音刮過耳膜,九叔和陳明的眉頭皺了起來,一個拿符,一個拿桃木劍,對準了似乎像是要發狂的楚人美。
然而出乎他們預料的是,楚人美什麼都沒有做,她往後退了幾步,讓開了位置,拉開拉開了與左思之間的距離,隻是她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昏迷不醒的左思,不肯移開分毫。
陳明和九叔對視一眼,皆是看出對方眼中的驚異之色。
這個厲鬼,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
然而還沒有等他們細想下去,那邊的大寶又一次喊了起來,他們兩個顧不得彆的,疾步走了過去,查看左思的傷勢。
左思的身體已經將近透明,隻餘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勉強還能看出她的模樣,見到她這個樣子,九叔倒抽一口冷氣。
陽氣入體,至多不過半刻鐘,她便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陳明的見識雖然不如九叔,可是左思這個模樣,顯然很不正常,又見九叔麵色不對,陳明似乎猜到了什麼,他渾身一震,不敢相信這個結果,雙手下意識地去抓九叔的胳膊。
“九叔,小寶這是怎麼了?”
九叔轉過臉去,不忍心去看魂體越來越淺淡的左思。
雖然他不曾與左思有太多的來往,可是九叔對這個漂亮小鬼的感覺卻不錯,如今她變成了這幅樣子,九叔心中的難過不比陳明少多少。
九叔沒有說話,可是他的樣子比說話了還要讓陳明難受,陳明拽緊了他的衣服,急聲說道:“林九!你說話啊,幫幫小寶,你幫幫她,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說著,陳明慌亂地從內衣口袋裡麵將他藏了很久的銀票拿了出來,他也不看那些銀票有多少,全都一股腦地往九叔懷裡麵塞。
“給你,我都給你,我把我的錢都給你,你救救小寶,你救救她……”
說道到最後,陳明已經說不下去了,他的眼睛紅通通的,哽咽著開口:“我求求你了……”
正英師傅將那些錢都拿了起來,塞到了陳明的懷裡麵:“陳道長,不是我不想救她,我也沒有辦法,她陽氣入體,我救不了她了。”
九叔臉上的神情也不太好看,不是他沒有法子,而是那法子根本沒有辦法去用。
若是陽氣侵入身體之中不多,他大可以設下聚陰陣,凝聚陰氣注入左思的身體,鬼魂本就是由陰氣聚集而成,隻要陰氣足夠,完全可以將那些陽氣驅逐出她的身體。
然而現在左思已經到了魂飛魄散的邊緣,他就算要布置聚陰陣,也來不及了。
大寶抱著左思快要消失的身體,呆呆地坐在那裡,血紅色的淚水不斷地從他的眼中流出來,可是他自己卻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似的。
陳明和九叔的話在他的耳邊不斷飄來蕩去,他似乎聽明白了,似乎又聽不明白。
小寶他要死了。
楚人美聽懂了,她的身體僵在了那裡,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
她要死了?
人死為鬼,鬼若死了,又會變成什麼?
她心心念念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再一次得到的人就要這麼死了麼?
楚人美倏地逼近九叔,快如閃電地抓住了九叔的衣襟,硬生生地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那雙充滿暴虐之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九叔,似乎要看進他的靈魂深處似的。
陳明已經恨毒了楚人美,見她這般模樣,立即便舉著桃木劍朝著她劈砍過來。
“陳道長,你彆動!”
九叔大喝一聲,陳明身體一抖,果然停下了腳步:“九叔,是她害得小寶如此,我要為小寶報仇!”
九叔雖然被楚人美拎在手中,可是身上的氣勢沒有半分減弱,他看著渾身陰氣四溢的楚人美,那雙不大的眼睛裡麵似有光華閃動。
聚陰陣來不及,現在還有另外的一個法子,雖然那個法子有些瘋狂了,可是現在,為了左思的命,他準備孤注一擲,賭上一把。
輸了,最壞也不過眼下這個情況罷了。
“我有救小寶的法子。”
楚人美的神情一變,逼近了九叔:“救她!”
聽到楚人美說的這兩個字,九叔便知道自己賭贏了,但凡厲鬼,都有執念,若是執念不消,根本沒有辦法入這地府輪回,眼前的這個厲鬼,她的執念就是左思。
陳明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霎時間變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站到了大寶的麵前,將他和昏迷不醒的左思擋在了身後。
若是那個厲鬼暴走了,他還可以抵擋一下,讓大寶他們不至於受到太多的傷害。
九叔看著近在咫尺的厲鬼,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我說,想要救她,用你的命來換,你可願意?”
說完這句話之後,九叔便緊緊盯著楚人美,查看她的反應,他想要看看,左思到底是不是楚人美的執念,她到底會不會用她的命,來換左思的。
楚人美陷入了沉默之中,九叔繼續開口,逼迫楚人美做出選擇:“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小寶便會魂飛魄散了,若是再拖延下去,我不保證,我還能救得回來她。”
九叔的話音未落,楚人美已經開口:“救她。”
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過去的那種日子實在是太孤寂了,若是沒有她陪著,她怕自己無法在撐下去。
她已經死過一次,死亡並不可怕,也許,這一次死亡之後,她便可以換回永恒的寧靜,再也不會被那讓人發瘋的寂吞噬。
荒野中的風似乎停頓了一瞬,之後卻又比剛剛刮得更加猛烈了,地上的荒草受不住這狂風,細嫩的枝葉匍匐了下去,緊緊地貼在地麵上。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帶走左思的厲鬼竟然會用她的命來換左思的。
時間緊迫,九叔擺出了簡單的聚陰陣,說是聚陰陣,其實和從前的聚陰陣有一些不同,楚人美這個滿身陰氣的厲鬼作為陣眼存在,而九叔,隻需要將她體內的陰氣輸入左思的身體的之中。
時間緊迫,他們緊鑼密鼓地忙碌了起來,原本像是已經失了神智的大寶在知道了左思還有救之後,一聲不吭地爬了起來,擦乾淨臉上的血淚,抱著左思跟在他們身後忙碌了起來。
陣法很快弄好了,楚人美也站到了陣眼的地方,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楚人美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能讓我再看她一眼麼?”
陳明和九叔愣了一下,將目光轉到了大寶的身上。
大寶沉默了片刻,抱著左思走到了楚人美的麵前。
楚人美低頭看著左思勉強隻能看出輪廓的身體,眼中浮現出許多難以言喻的感情。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觸摸左思,然而她的動作卻讓大寶產生了誤會,大寶抱著左思往後退了一步,戒備地看著楚人美。
楚人美一點兒一點兒地將將手收了回來,她露在外麵的那一隻眼睛深深地看了一眼左思的身影,之後緩緩地低下頭去,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