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得挺詳細啊!”餘耀聽了之後,不由來了句,“馮兆宏沒問題吧?” “兩方麵都沒問題。他住單間高級病房,我用了點兒小手段。一方麵,除了能回答問題,和睡著了差不多,明天醒來估計什麼也不知道。另一個他的身體方麵,我之前不過封了他的一處經脈,現在解開了,估計明天就能出院。” 餘耀緩緩點頭,“看來,鐘千粟的失蹤,確實和瘸爺有關係了?” “小孩沒娘,說來話長。”蕭影搓了搓手指,“馮兆宏和鐘千粟的那次見麵,不是這麼簡單。” “好,你捋著從頭說,我聽著。” “瓷都和汝都,是華夏瓷器仿古的兩大重鎮。雖然這倆地方都是什麼瓷器都做,但就頂級高仿來說,瓷都偏重元明清官窯,汝都偏重老窯。” “根據馮兆宏的說法,就頂級高仿的情況,瓷都和汝都,各有一個大莊家在操盤。汝都的大莊家他不能確定,但是瓷都的大莊家,就是瘸爺。” “瘸爺和鐘千粟,四十年前,幾乎是同時進入晨光陶瓷廠的。不過,當時瘸爺的水平,也就是學徒層次的,和鐘千粟沒法兒比。” 這個,既然知道鐘千粟是鬼眼門火字口傳人,那就不消說,能差了麼? “但有一點,瘸爺的繪畫水平確實不低。因為瘸爺年輕的時候,跟著一個師父學過畫,而且這個師父很了不得,因為特殊年代從燕京下放到了瓷都郊區的一個農場,讓瘸爺趕上了。不過,馮兆宏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隻知道瘸爺去晨光陶瓷廠的時候,他已經回了燕京。” “瘸爺在瓷器上的功力,基本就是跟著鐘千粟學出來的。而鐘千粟的繪畫水平,原本也不低;瘸爺跟著人學瓷器,便也把師父教的繪畫高明技法傳授給了鐘千粟,讓他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餘耀聽到這裡,不由心想,這些跟瘸爺說的,倒也大致能對上。隻不過瘸爺貶低了鐘千粟的繪畫水平,也抬高了自己在瓷器方麵的水平。 “馮兆宏說,瘸爺和鐘千粟在一起共事幾年之後,鬨過一次大矛盾。當時,瘸爺想從鐘千粟這裡學習調製類似蘇麻離青的青料的秘法,但是鐘千粟死活不肯教。” “瘸爺之所以知道鐘千粟能調製類似蘇麻離青的青料,是因為知道鐘千粟仿製過一對永樂青花壓手杯,做成之後不知道是因為不滿意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又敲碎了。而且,瘸爺也從鐘千粟這裡了解學習了元青花!” 不管是元青花,還是永樂青花,精品用的青料都是蘇麻離青。如今,不少高仿的青料都已經調製得很像了,但在當年,能有如此手段,著實是奇巧絕技。 “這是矛盾的起始階段,而矛盾的真正爆發,是鐘千粟說瘸爺偷了他一張圖!一張元青花大罐的圖!” 餘耀聳然動容,“偷的?不是送的?” 蕭影點頭,“馮兆宏是這麼說的。” “噝······”餘耀輕輕抽了口氣,“這種過去的不光彩的事兒,就算馮兆宏是瘸爺的得力乾將,怕也不會說啊!” “那是自然,馮兆宏說的,並不是全都是從瘸爺嘴裡來的。當年,馮兆宏的大舅,正是晨光陶瓷廠的廠長!”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瘸爺會用他!” 蕭影繼續說道,“這次矛盾爆發之後,兩人有好一陣子沒說話。後來,瘸爺買了好酒和熟肉,主動對鐘千粟道歉,喝了一場酒,兩人算是和好了。但所謂和好,不過是見麵說話了,關係大不如從前。” “鐘千粟喜歡做瓷器,也喜歡做高仿,但是從來不留,做好了要麼敲碎,要麼落上‘鐘仿’的底款兒。到了八十年代後期,古董瓷器逐漸熱了起來,瘸爺便從晨光陶瓷廠辭了職。” “辭職之前,還發生過一件事。鐘千粟做的一件宣德青花梅瓶,既沒落‘鐘仿’底款兒,也沒來得及敲碎,卻不見了!鐘千粟問過瘸爺,是不是他拿的,但是瘸爺矢口否認,此事最終不了了之。後來鐘千粟也從晨光陶瓷廠辭了職,和小弟鐘千聲也就是鐘毓的父親,一起做起了古玩生意。” “後來,古董市場的行情越來越好,瘸爺靠著高仿起家,生意也越做越大,而鐘家的古玩生意也成了規模。隻不過,不管是瘸爺,還是鐘千粟,都不愛拋頭露麵。鐘家主要是鐘千聲在場麵上應酬;而瘸爺,則是暗中布線。” “就在五年前,瘸爺的生意受到了一次大衝擊,起因還是鐘千粟。一向不愛拋頭露麵的鐘千粟,突然聯合幾位挺有名氣的古瓷鑒定專家,還有瓷都收藏家協會,瓷都電視台,搞了個‘古瓷硬碰硬’的節目。” “現場鑒定古瓷,如果是現代高仿,當場手起錘落,直接砸了!” 餘耀不覺得這能影響瘸爺的生意,“瘸爺都是明著賣高仿,買了的怎麼會上這個欄目去鑒定?就算這個節目能聲討仿古瓷當真品賣,市場大著呢,一個節目的影響力也有限啊!” “你說得很對。但這裡麵出過一件事兒,有一個人的瓷器被砸了之後,當場就說是某某拍賣會上來的,因為是個外地的拍賣公司,這段就沒掐。結果被一個中央媒體的調查記者給抓住了,順藤摸瓜,一層層調查,最後說是景子甸的瘸爺做的!” “這事兒,從法律上來講,瘸爺不用擔什麼責任,因為他出手時就明著說是仿古瓷,擔責任的是那個拍賣公司。但當時這事兒鬨得很大,行裡儘人皆知。甚至後來還有人特意拿著瘸爺的高仿去節目上試驗。鐘千粟鞭辟入裡,為什麼是高仿不是真品,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到位,都點得很清楚。” “接連兩年,瘸爺的高仿生意不停地下滑。也就是在這兩年,瘸爺開始擴大正兒八經的古瓷生意,但是在瓷都,鐘家已經做起來了,瘸爺也就是能分點兒殘羹冷炙。” 餘耀點了支煙,“蕭兄,你這個鋪墊是不是有點兒長了?我看八個字就能概括:一山二虎,新仇舊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