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什麼!唐鏡之中,以海獸葡萄鏡最精。這昆侖奴鏡,又不是頭模,算是你來一趟的車馬費。”
好家夥,頭次聽說幾百萬的車馬費。
這昆侖奴鏡,確實不是頭模,從紋飾的細節能看出來。所謂頭模,顧名思義,模具第一次用,第一爐的鑄品,自然是最好的。不過,這件也絕對不是普品。
“既然老爺子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餘耀上手仔細看了起來。
胡人是個泛稱,外邦外族都可以這麼稱呼;但昆侖奴,就是特指了。
一說“昆侖”這個詞兒,首先想到的是昆侖山。不過,昆侖還有另一個意思,古漢語中並不鮮見,就是“黑”。有一種純黑發亮的花崗岩,就叫做昆侖黑。
因為有這個意思,所以“林邑以南,皆卷發黑身,通號昆侖”。林邑是個古稱,現在大致就在越南的範圍內;林邑以南,就是菲、馬、印尼一帶。
“欲廢平生無鬼論,回頭卻是黑昆侖”。
像鬼一樣難看,古代是帶有鄙視色彩的。
在唐代,從這些地方來的卷發黑身的人,多是乾些奴仆雜役的活兒,就被稱為昆侖奴。
唐代在華夏古代史中,可以算作是最輝煌的時期;首都長安,真正的國際大都市,猶勝現在的紐約倫敦巴黎。
在長安,不僅有昆侖奴,還有新羅婢,相當於黑奴菲傭。
餘耀看了幾分鐘,拿起其中一麵昆侖奴鏡,裝進了錦盒,“謝謝老爺子了!”
“嗯?”滕昆吾卻伸手一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看不出來,所以隨手拿了一麵。”
“扯淡!隨手就能拿走真品?”滕昆吾瞪眼。
其實,餘耀還真是找不出什麼具體差異,不過,要說純蒙,那也不是。
他靠的是“感覺”。
要是一件仿品,做到極致,是很難找出具體問題的;這時候,真正的高手,也隻能靠感覺。
比如對氣韻的感覺,就是其中一種。隻是這銅鏡是生活用品,比不了青銅鼎這樣的大型禮器,氣韻反映得並不充分。
餘耀的感覺,還是在這昆侖奴上。他挑的這一麵,四個昆侖奴有更多的卑微感;另一麵,氣勢卻強了點兒。
描述起來相對明確,但具體到感覺上,是很細微,很模糊的,沒有千錘百煉的眼力,沒有對曆史器物的素養,是不會產生的。
而且,感覺這東西,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這還是建立在餘耀對滕昆吾已經了解了不少的基礎上,同時又麵對了一真一仿。若是不了解滕昆吾,隻麵對一件仿品,餘耀未必能產生這樣的感覺。
餘耀微笑不語。
“罷了,你的眼力是有點兒邪乎。肉疼歸肉疼,拿走吧。”
“彆介,老爺子,您要不舍得,我就放下。”
“少來!”滕昆吾擺手,“我還差這麼件東西麼?快走吧。”
餘耀收起錦盒,一本正經,“其實我沒那麼厚的臉皮,但,卻之不恭,用在這裡最合適,多謝老爺子了!”
滕昆吾親自將餘耀送出了門口,回身搖頭卻麵露微笑,“真是個好小子!”